第十三章
苏辛说不清绷着的那口气有没有松开，但是他听到自己说道，“你问过槑槑喜欢你吗——算了，你先把衣服穿上，没人光着身体聊感情事儿的。” 周誩笑了出来，接过浴巾。 门板后边传来他阻隔变质的声音：“有啊，刚做完爱的情人不就光着身子聊？” 兜兜转转，周誩结果又回到了他的老位置。 苏辛辗转难眠，心乱如麻。 他的弟弟首次“出柜”，为的是他的另一个“弟弟”。 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我这几天一直在找蒋哥聊天，但他似乎不大想搭理我。蒋哥他喜欢什么呀？我送他什么礼物能讨得欢心？或者他喜欢做什么，喜欢去哪儿？” 周誩捧着春心萌动，少年情怀，躺在床上兴奋不已。亮晶晶的眼睛正对着天花板，情至深处转头望一眼苏辛。 苏辛背对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时索性安静装死，结果周誩直接把他跟煎肉饼似的翻了过来，猝不及防间四目相对……别提多尴尬了。 最后苏辛的结论就是，必须在当事人的同意下去追求。槑槑对外界的敏感程度是他所见最甚的，与周涵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个人都是他很重要的弟弟，他不能仅因为一方的喜欢，而在未取得另一方的同意下出谋划策。 周誩噘着嘴埋怨他：“明明我们现在躺在一张床上，你却满心为另一个人着想，你有顾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要没顾虑，我现在就不会搭理你了。”苏辛说完，又把自己翻过去了，背对他。 他早上还得上班，他如果真不在意，哪儿得空和周誩扯了这么久。 虽然自己成功从周誩点幻想中解脱了，但这件事却成为压在心上的一块重石，比周誩对着他自慰还难受。 梦里都在对周涵忏悔，周誩在他手上居然被养歪了。 在他们常去的酒吧里，周涵轻撑下巴，眸光潋滟地凝视苏辛，柔声安慰他，“没关系，只要不是对你就好了。” 苏辛一下子就惊醒了，又比闹钟醒得还早。 一醒来，发现自己被一股热源包裹住，浑身动弹不得。 歪过脑袋看，不知道周誩什么时候从背后抱住了他，双手双腿像抱着个巨大的玩偶似的锁在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后颈。 苏辛挣了一下胳膊，挪动手掌要把人推开。 伸手触及一片劲瘦结实的腹肌，苏辛一下就愣住了，手心是滚烫的温度。 ……他的睡衣扣子松开了。 苏辛费了些力气，把自己摘出来，坐在床边，想着还是去沙发上对付一晚上。结果才刚要把自己那床被子抱出去，周誩又凑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腰侧，脑袋怼在后腰。 似乎觉得这个姿势悬着脑袋很不舒服，睡梦中的周誩又蹭啊蹭，蹭进了苏辛大腿，靠在上边儿沉稳地打起呼。 苏辛又要把人脑袋挪走，周誩唇边溢出一句梦话：“别不理我。” 苏辛顿了顿，还是把人挪开。 周誩虽然是在睡觉，蕴藏在肌肉下的力气却毫不含糊。 苏辛既要顾忌着不要把人弄醒，又要把人挪走，最后折腾得自己没了睡意。 客厅时钟的时针指向五的时候，迷失许久的睡意终于来袭，开了静音模式的手机亮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想到，这么个半夜谁给自己发消息？接着眼皮就重了下去。 早上趁着周誩还没睡醒，苏辛就把被子抱了进去，照常地给他料理完早餐之后开车去上班。 车上，收到周誩发来的语音消息： “上班了？一路小心。” 苏辛扶着方向盘，抽空给他回了个语音：“知道了，早餐我都准备好了，记得吃完再去学校。” 周誩给他回了个小狗狗在地上打滚撒娇的表情包。 苏辛想起来半夜收到的那条信息，趁着停红绿灯看了一眼。 表哥：怎么样？ S：？ 闹过红玫瑰社死现场，苏辛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老校长满心热情。从那以后关于室草的传说就此消匿。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去信箱取件的时候梅开二度——被那满箱的黄玫瑰给崩了脸。 每个教师都会有自己的信箱，他上回路过才想起自己堆积了几个月的信件，今天专门带了钥匙来。 他不好意思在学校把人家的心意扔进垃圾桶，结果在家门口又发现一束，这才脸色大变。 苏辛穿着白衬衫站在楼下大垃圾桶前倒腾，嫩黄的花瓣掉在怀里。 周誩单肩挎着后背包刚进入小区，看见他，“哥，这是？” 苏辛回过头，眼底是来不及收回的阴翳，周誩一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他这才反应过来，松了紧绷的肩膀，敛了神色，“今天这么早回来。” “嗯。” 周誩安安静静地跟在后边，苏辛心有所感似的回头，恰好碰见他倾身往前凑的一幕。 黄玫瑰之间夹着星点的勿忘草，一张手写小卡：对不起。 屏幕上挂着两则李清谈的微信消息通知。 表哥：孙玥找你了？ 表哥：别搭理她。 五分钟过去了，又跳了一条：疯女人。 苏辛给周誩做了晚饭——没给点单，收了阳台晾着的衣服，顺嘴问了周誩要不要换回原先那条浴巾，得了“不用”的答案后，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塞进乱七八糟的柜子。 有人心不在焉，也有人趁他洗澡，仗着能解他手机锁，把前因后果刨了出来。 短信垃圾箱里躺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我不会去找你，因为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我等你原谅我。】 【我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你的照片了。表哥撤得很快，但我还是看到了……她们居然敢偷拍你。】 【妈今天煮了你最爱的荔枝肉，我们又看了一遍你小时候的照片。我真有眼光，找了个从小就好看的老公。】 …… 周誩再傻也知道这骚扰短信是谁发来的了。 【我打算明天去看周涵。】 这是唯一得到回应的一条。 ——我原谅你，你别再去打扰他。 对面：【好，我不去。那我可以见你吗？】 周誩趁着人出浴室前把手机归置原位。 可能是洗了个热水澡，苏辛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松弛了不少。 毛巾还挂在脖子上，没有完全擦干的发梢挂着水珠，水汽蒸过的皮肤白里透红，深蓝色的丝绸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周誩的喉咙有些发紧，胡乱说了一句“我去洗澡”，匆忙越过。 在浴室里，他又忍不住想着苏辛发泄了一次。 含水低垂的眉眼，些微颤抖的睫毛，纤细秀气的手指，还有那劲瘦柔软的腰肢——只要双手搭在上边，就能任其摆弄，可以掌控着上下吞吐他的勃发。 周誩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身边不缺男伴女伴的男人。但他控制不住这奔腾失控的渴望，眼睁睁看着被时间酿成的念头一天比一天醇，一天比一天烈。 有毒的男人。 初见日记本有多愤恨，现在就有多狼狈。 脑子里全是苏辛对自己的好。 反感却不推开，不点破也不揭发，连被迫撸动自己的性器他都始终给自己留着颜面。 这样春风十里的人却在得知他追求蒋槑的时候露出了愁容。 周誩想追蒋槑是真。 也想过扒光他的衣服，让他的双腿大开，胯在自己腰上，但一想到那个画面，小周誩就隐隐有颓而不好用的迹象…… 蒋槑清冷的眼睛像极了周涵。 望向自己的目光，除了冷漠还有嫌恶。 他说：“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供你吃穿用度只是因为我们的血缘关系。把你那些肮脏恶心的想法都给我从脑子里摘出去” 被发现时，周涵大步向前，把他下身盖着的那一层遮羞布扯掉。没有多看一眼，徒留他脸色红白交接地坐在床上。 青春尚懵懂的小周誩被对象本人发现，颤颤巍巍地站着。因为心底发冷，欲望也被灭了个干净。 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周涵日记本里写着： 4月29日 晴 身体很痛，但是心里很暖。 我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眼里终于有我了。 4月30日 晴 虽然被骂了，但我还是觉得他温柔。因为他的面具只被我撕下来了，而且是出自对我的担心。 4月30日 晚上 （大哭的表情） 看到他和女朋友接吻了。 明明前两天坐在他怀里的人是我，被搂腰接吻的是我。后边还有着他弄出来的撕裂伤，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想告诉他，这样他们能不能分手？可是这样他会不会觉得我贱，怎么会有人能贱到乘人之危？ 不过听他们的对话，他们好像还没做过。 那我就是他的第一个了？ 这么想一想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5月1日 多云 他今天还在追问到底是谁碰了我。 是你呀！ 是你呀！ 是你呀！ 苏辛大傻子大傻子大傻子！ 自己衣服兜被塞了烟都不知道，真的是个大傻子！ 周誩难以形容那一刻的震惊、愤怒、痛苦、嫉妒，还有绝望，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枪林弹雨，要把他穿个体无完肤才肯罢休。 他想不明白周涵为什么愿意张开腿躺在别人身下，而那个人心里根本没有他？ 这么清高骄傲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去当小三？谈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单方面恋爱？ 以兄弟之名陪在身边，最后落了个人死只为救回白月光的下场？ 他的兄长可真伟大啊！ 为了个外人丢下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人苟活于世。 他曾经以为周涵恶心的是自己是同性恋，还是个对着自己哥哥发情的同性恋。结果发现，他自始至终恶心的都只是他，周誩！ 就因为是兄弟，就因为有血缘关系，所以他懵懂的初恋就活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而苏辛——这个周涵用命救回来的人，他迟早得得到，也必须得得到。周涵嫌弃他，那他就要让他最爱的人躺在自己的身下，含着自己的东西，欲仙欲死，欲死欲活。 “蒋哥最近有和你说什么吗？” 苏辛背靠床头回着李清谈的消息，一盏小夜灯悬在头顶，“没有，我们很少聊天。”似乎是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有了那么点质问的味道，“你该不会对他做了什么？” 周誩连忙摇摇头，乖巧地抱着被子，下半张脸埋在里边，闷声道：“我怎么敢做什么，你都提醒过我了。我也怕蒋哥被我的冒失逼急了，人跑了。我就永远也追不上人了。” 苏辛叹了口气，问他：“……小平方，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槑槑？” 周誩圆滚滚眼珠子向上一瞄，然后很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因为蒋哥安静高冷，一看就不是会在外面胡搞瞎搞的人，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苏辛看起来愣住了。 周誩撇了撇嘴，失落地说：“蒋哥什么都没和你说啊。” 这句话的末尾是句号，而不是问号。 苏辛出现了困惑的神色。 周誩说：“我是说，我追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