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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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下定决心的表情，尼古拉斯真挚地问道。阿什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尼古拉斯，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想念我吗？” “不是我，而是其他人。” 阿什笑了，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所以觉得抱歉，样子很奇怪。找到约会的对象，而且还是被对方抛弃的人，询问是否愿意临时充当他人的性伴侣。尼古拉斯如此请求，可见委托的对象相当重要了。 “我应该感到抱歉。” “真的很抱歉。” “只有见面才能知道。” “我也有自己的取向。”阿什说。尼古拉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机放在阿什的面前。 “实际上，他见过阿什。” 尼古拉斯给了他一张照片，慢慢地摆正了姿势。液晶屏幕后面是照片中的男子。 果然，正如尼古拉斯所说，他曾经见过一面。在尼古拉斯拒绝阿什的那天，他碰到了这个人。 “是凯尔的哥哥吗？是他吧。” “是的，他是卡莱尔·弗罗斯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的报酬是…” 阿什边听尼古拉斯边看了看照片。灰色的头发，冷漠的灰色眼睛，红唇紧闭，皮肤像头发一样苍白。 男人梳着整齐的头发，露出完整的额头，穿着优雅的正装，长得很好看，像雕塑一样锐利的脸部线条展现出冷酷的魅力。从外形看，是阿什喜欢的类型，那种脸躺在床上的确很有味道，可是… “太出乎意料了。” ＂什么？ ＂ “当时擦肩而过时，他对我不太友善。” “是的。” 阿什回想起了遇见那个人的那天。在送走分手的尼古拉斯的过程中，误会尼古拉斯和阿什是约会的关系，说着冷冰冰的话的面孔自然而然跟在了后面。那是一次连通名都没有的会面。 那个男人轻蔑地看了阿什一眼，连话都没跟他说，而是说了些责备尼古拉斯的话，并无视他。从很多方面来说，这对阿什本人都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脸是他的取向，第一印象却不太好。 再加上男子的性格并不是能够在周围经常见到的类型，所以阿什并不喜欢这种类型。坦率地说，就是讨厌的性格。 界线被划得清清楚楚，内心难辨的面无表情。他表现出有些傲慢的态度，无视自己，再加上压迫自己喜欢的对象尼古拉斯的样子，说实在的，让人感到不快。 相反，看好这样的人反而会奇怪吧。对于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别人的阿什来说，这样的恶感并不常见。 “如果你感到不舒服，请无视我今天说的话。我再一次向你道歉，阿什。” “尼克，没关系。” 阿什拦住了他。看到尼克诚恳道歉的样子，心情自然不会好起来。虽然正在遗忘，但仍然是在心中的人，我不喜欢这人对我低姿态的样子。 基本上，阿什·琼斯看着自己爱的人幸福的样子就会感到最大的快乐。 是的，确实如此。 “我不需要任何报酬，尼克。” 尼古拉斯对这句难懂的话微微皱眉。阿什温和地笑了笑，问尼古拉斯。 “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请说。” 阿什盯了尼古拉斯半天，就像是最后一次看他。然后他开了口。 “如果我接受这个提议… “是。 “那能让尼克高兴吗?” 周围充满了沉默。阿什默默地喝着咖啡，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苦恼了好一会儿的尼古拉斯慢慢抿了抿嘴唇。 “是的，确实如此。” 应该是吧，阿什知道尼古拉斯会这么说。尼古拉斯喜欢凯尔，如果是为了恋人的哥哥，那也是为了恋人。答案出来了，阿什轻轻地点点头，那就可以了。 “那我也同意，尼克。” 如果能够让所爱的人感到幸福，如果他的行为能给尼克留下某种意义…这对阿什来说也是好事。 “那么，告诉我该做什么，好吗?” 报酬只要是尼克的笑脸就足够了。 ＊＊＊ 下午六点，太阳还是亮了。一到夏天，伦敦七点多太阳还未落的夜晚是久违的。身体适应了紧张和安静的气氛，不适应晚上充满活力的空气。卡莱尔的手指拉松他那件薄西装衬衫的领子，就好像到了不该来的地方一样，感到很不舒服，后颈僵硬。 “现在也可以..” 为时不晚。即使是现在，也可以退约，当作没有发生过。通过药物和心理咨询也可以治疗，如果实在不行，就暂时服用抑制剂，远离性爱。一想到这，懊悔就涌上心头。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和Alpha发生关系。 荒唐，不专业，而且危险。他的做法与以具有稳定且确实价值为主要投资的方针相差甚远。 他的父亲乔纳森经常对卡莱尔说：“你要敢于冒险，才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乔纳森坚信，不管是人生还是事业，总会有这样的时刻。 但卡莱尔不喜欢“危险”一词。自从他弟弟在很小的时候被绑架，家里人经历了一件令人难以启齿的恶心事件之后，卡莱尔更倾向于确定无疑，在他的掌控下行动。可他还是作出了这个选择的理由是… “你来得真早啊。”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卡莱尔转过身来。视线稍微往上，卡莱尔凝视着他阴影中垂下的双眼，沉思着。 你还记得我吗? “你来了。” 低沉的声音乏味地传出来。卡莱尔抬眼看着对方的脸，蓬松的乌黑头发，微弯的嘴角都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俊朗的美男子。虽然过了很长时间，但那张脸依然历历在目。和六年前相比，看起来更加成熟，和几个月前相比也更温柔。两次擦肩都是不到5分钟的时间，但卡莱尔准确地记起了这个男人。 ＂琼斯先生。＂ 可能记不太一样了，但阿什·琼斯没什么太大变化。无论是中低音的甜美嗓音，还是融化自己的微笑，都一样。 卡莱尔重新思考了一下。不知道阿什是否记得六年前的除夕，他真的知道他们是曾见过面的关系，也是曾接吻过的关系吗？ “等了很久吗？” “不是的。 阿什双眼微弯，折叠的眼皮下灰色和蓝色的眼睛画出完美的曲线，很是奇妙。卡莱尔对美术作品、雕刻、英俊的人都没有任何感觉，而他的眼睛是唯一引起兴趣的。异色眼睛还是第一次看见，也许正因为如此。 “风很凉爽，所以我订了一个帕蒂奥的房间。” “走吗？”卡莱尔听到这话点了点头。男人转身就走，而卡莱尔也紧随其后。 餐厅离诺丁山站不远，涂着接近白色的青绿油漆的酒吧明亮而华丽。走了五分钟多的路，沉浸在沉默之中，在这样的空气中脖子逐渐绷紧，卡莱尔重新调整了一下衬衣的领子。这样的会面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氛围，提出什么样的话题，完全找不到感觉。甚至觉得与难缠的约会对象见面会更轻松的程度，他从没有感觉到业务上的会面有困难。所以说，仔细一想，这种气氛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 在一个接一个的想法中，阿什停了下来，没有反应过来的卡莱尔，被阿什一手抓住了。他的身体碰到了阿什转过身来的上身。 正要狼狈开口的一刹那，阿什的手碰到了他的腰。那只手手轻轻护住他的后腰，让他浑身僵硬。 “你在想什么，卡莱尔?” 这是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伴随着亲热的名字，阿什睁开眼睛笑了，提问很温柔，声音中带着笑意。 身体稍稍靠近了一点，张开的嘴唇只透出呼吸声，像被抢走声音的人一样，卡莱尔嘴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阿什轻声一笑。 “你介意我叫你卡莱尔吗？” 隔着薄薄的西装衬衫，碰到后腰的手感觉过于鲜明。脉搏不自觉加快，卡莱尔又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答道。 “…没关系。” “那么，卡莱尔也叫我阿什吧。” 说完以后，阿什放下了手。贴在腰上的感觉消失后，卡莱尔慢慢镇静下来。阿什向卡莱尔指了指他们的桌子，卡莱尔揉了揉正装下摆，缓慢地跟在阿什的后面。 他们的位置是在酒吧内部另建的庭院形态的空间，帕提奥，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 灰色的天空逐渐变暗，墙上闪着琥珀色的照明灯，在一个比室内气氛更宁静的空间里，两人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阿什用手指点了点已经放着的菜单，把它递给了卡莱尔。和他一样习惯性想要递过菜单的卡莱尔，顿住了，看了一眼阿什。 “先点些喝的吧?” 阿什拖着下巴，看着卡莱尔问道。面对固定在在脸上的温柔视线，卡莱尔转向菜单。 “好的。” “卡莱尔先挑吧。” ＂从琼斯先生开始比较好。＂ 习惯性说出生硬的话。阿什自己也用了一种有点强烈的、貌似是劝诱的语气，但还是默默地笑了笑。 “我先喝苹果酒。” 好像不在意似的，回答的声音也很客气。 “知道了。” 阿什在挑选高度数苹果酒的同时，卡莱尔举起手叫服务人员过去。腰上系着黑围裙的女服务员来到他们的座位前。 女服务员先盯着卡莱尔的脸看，在点菜的时候瞥了一眼阿什，就问他需要什么，是否还要服务，最后和阿什聊了一会儿天气后离开了。卡莱尔看着阿什在那熟练的应答。 感觉不妙。 阿什是与他完全不同的人。短暂的、有目的的见面之后就会结束，无论如何都能感受到他们完全不同。 不必要的社交，没有目的的交流，对谁都露出的爽朗笑容…是卡莱尔的世界中没有的东西。后悔再次涌上心头。 何必这样。 然而，卡莱尔想到了一件他还没确认的事，他想看看阿什是否还记得他。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中，这种无用的冲动占了最大的比重，因此必须要确认这一点。 卡莱尔仍然记得几个月前，他看到阿什站在尼古拉斯旁边看着他的情景，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埋在记忆最底层、被遗忘的存在再次相见。 突然拨开深埋的包袱，很多东西也跟着被拖出来。从几个月前的那天起，卡莱尔经常会梦见阿什。确切地说，是梦见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接吻的那个夜晚。 阿什·琼斯是卡莱尔生活中的第一个冲动，那东西大概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卡莱尔没有问阿什的名字，也没有互通过姓名的情况，因为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但阿什似乎并没有想起卡莱尔，面无表情的卡莱尔当然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但也许阿什还记得，卡莱尔想起了几分钟前亲密地包裹他后腰的手。或许他在寻找发言的时机，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提到过去的会面是没有道理的。 “卡莱尔”。 阿什好像意识到了卡莱尔的想法，叫了他一声。 “请讲。” “在等待的时候，让我们讨论一下后面的事情怎么样?” 阿什的声音有点严肃了，像处理工作的人。卡莱尔挺了挺腰，把手放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地张开嘴。 “好吧。” “我听说卡莱尔有事。” 用“事务”一词，阿什对卡莱尔的境况进行了概括。这是对自己的照顾吗？卡莱尔点点头，是非常微小的举动。 “没错。”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不确定自己对卡莱尔是否有帮助。” “我同意。 卡莱尔抓住膝盖上的布料，又放开。阿什面带微笑，但声音很内敛。 “我们最好先制定一些规则。” “比如?” “嗯…” 阿什托着下巴，他轻轻地歪着头，抿起嘴笑了。 “说实话，第一次和卡莱尔的会面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 卡莱尔听了，沉默了。 …真是无法抗拒啊。 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卡莱尔自嘲道。这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梦，他也不会想起来。不，这是过去的事了，如果卡莱尔没有再次遇见阿什，他是不会做梦的。更何况对面看起来是比卡莱尔更有这种经验的男人…那样的接吻不算什么吧。心平静了下来，从一开始就不算什么。 一切都是因为梦。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接受它?” “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我觉得我对卡莱尔的第一印象不会太好。” 阿什低声道。 “从你看着我的表情来判断的话，就是不想再见到我的样子了。” 与他温柔的外表不同，阿什非常自强、果断。卡莱尔面无表情地挑选着语言，一半是对，一半是错。 卡莱尔对尼古拉斯撇下自己的兄弟和另一个男人约会感到不快，同时又对这个人是他以前见过的那个男人感到困惑。这真是荒唐的偶然。 那样两种事实混在一起，就成了一种模糊不清的感情，卡莱尔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沉默了几秒钟后，卡莱尔终于开口了。 “对此，我深表歉意。” “不，我不是故意要你道歉的，只是…＂ 正好喝的东西摆到桌子上，看到大家谈得那么认真，试图和阿什搭话的女服务员有些迟疑。卡莱尔目不斜视地看着阿什。 “以后还要见面几次，这样的态度让我有点为难。” “绝对不会了。” “好吧。那么，现在轮到卡莱尔了。” 这句话使卡莱尔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 “说说卡莱尔不喜欢或者不想做的事。” 阿什眨了眨眼睛。 “至于性，我们一会儿再谈。” 卡莱尔握住摆在面前的那杯葡萄酒，抚摸着玻璃杯薄薄的脖子。他感到很苦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习惯说不客气的话。 因为他的职业特点，在交易桌上透露内心想法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他是怎么想的，想要什么，只能通过谈判结果来体现。所以，表露不好的私人感情是很愚蠢的行为，这话祖父对他说了无数次。 “举止贵族，卡莱尔。” 表露内心就等于暴露弱点，那些被定义为私人事务的人也是如此。他们都知道卡莱尔的背景，并且对他有所期望，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展现本色。 但是阿什·琼斯并没有被纳入到所有这些类别中。说实话，他对阿什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对阿什的行动抱有什么期望。考虑良久后，卡莱尔终于想到了一件事，一条非常简单明了的规则，也是他一生都在遵守的唯一的规则。 “关系。” 阿什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在听。 “我希望你不要有不必要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