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第十六日赛程的闹剧在弟子一传十、十传百,关于解炎,许挽澜,杜子衿之间的爱恨情仇光李菲和阮望听到的就有不下五个版本,无一不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传言者亲眼所见一般。虽然对三人的过往难以考究,但那日竞技场发生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许挽澜刻意隐藏实力,杜子衿为师兄出头以及解炎冲上擂台替师弟挡刀,光这些就足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供众人取乐许久。反而当事者的三人对此毫不在意,至少表面上如此。 不管是骨折还是刀口,对解炎来说都不过是些皮外伤,他体修极好,这些伤在瞿闻之的照料下很快就无甚大碍了。反倒是杜子衿,强行使用宝器致幻高出自己修为太多的许挽澜毕竟还是太勉强了,灵力耗竭又被法宝反噬,他年纪又小,身体上的伤倒还是小事,如今连道心都出现了动摇。 解炎拿着能补充灵力、固本培元的丹药和些许精致的吃食正准备敲响杜子衿的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你万不该如此冲动!为师给你法宝是让你这么用的吗?!”李如晴柳眉紧蹙地看着坐在床上的杜子衿。 “你向来聪慧,明知不是人家的对手还自不量力地往刀口上撞,子衿,你何时也变得如此意气用事了!” 李如晴虽然严厉,但对杜子衿这个小徒弟倒也是真心疼爱,杜子衿心里明白,对李如晴的指责毫无怨怼,“徒儿知错,师父要打要罚都绝无半句怨言。” “打、罚?”李如晴美目睁大,“打你罚你是为了什么?你如今道心都不稳,若日后出现什么意外,怕是连修为都再难精进了!你年纪尚少,对同门师兄心生好感一时冲动也属正常,可解炎多大了?你拎不清轻重他也拎不清吗?” 提及解炎,从来骂不还口的杜子衿头一回顶撞李如晴,“不关师兄的事,全是我自作主张,师父要怪怪我一人就好。” 闻言李如晴气极,怒其不争道,“你年纪尚小,应以修行为重,若日后想结交道侣为师自然不会拦你,但你若是道心动摇修为受阻,将来如何能成大器?为了一个解炎值得吗?” “要是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修行又有何意义?我不后悔这么做,若重来一次,徒儿的选择依然不会变,还请师父莫要再言。” “那孩子心不在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子衿——!”见徒儿固执至此,李如晴只能恨恨叹息,“是解炎害了你呀!” 解炎在门外垂着眼听完,将装着药瓶和吃食的托盘放在门口就离开了。 * 解炎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切都像是笼罩了一层纱一样,入眼皆是一片朦朦的紫色,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响,但像飞蝇嗡嗡似的同样模模糊糊听不真切。梦里解炎想起身却发现动弹不得,只能稍微转动脖颈,紫色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黑色。解炎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却怎么都无法如愿,他感受到那黑色的物体在慢慢靠近他,耳边的持续不断的声音也在逐渐放大。直到视野里的紫色全部被黑影取代,解炎的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待他的目光重新聚焦,他终于看清了——一柄即将刺向他的利刃! 解炎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出了一身冷汗,里衫黏腻地贴在身上。 问风剑黑色的剑身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微弱的光泽,黑暗里的解炎大喘着气看着身旁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问风。 早在那天擂台上见到这把剑时,他的惊讶丝毫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少,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并非惊讶于问风剑名剑的出身或者是其与听云剑的渊源,而是在他的记忆里,这把通体浑黑的长剑的主人应该是岚疆驰——那个许挽澜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 想到上一世二人也因此剑结缘,被认为是天作的璧人,解炎的目光不禁微微黯淡。 为什么岚疆驰的佩剑会在许挽澜随手给他的青玉戒指里?如果说许挽澜出于爱慕将对方的佩剑收藏于骨盒中存放在这青玉戒指里倒也并不奇怪,但为什么问风剑又会认他做主?难道说上一世的东西带来下一世这物品与主人间的联系也会被切断吗?问风剑如今在他这里,岚疆驰又在何处呢? 太多太多的想不明白的东西困扰着解炎,想到当初在混沌中“天道”,解炎发觉自从那自称“天道”的系统将他送回过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给过他任何指引,就好像上一世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梦醒了,才发觉一切还尚未发生,一切还有机会挽回。 但挂在胸口的青玉戒指贴在肌肤上温润的触感却又时刻提醒着他,这不是梦,而是残酷冰冷的现实。 而就在刚刚梦境的终端,伴随着刺向他待利刃,他终于听清了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去秘境。” 虽说他脑海里知道他重生的原因是为了帮助许挽澜这位“天道之子”重回正轨,但实际上对如何执行这一任务却毫无头绪,梦境里的声音是否可以认为是“天道”见他毫无进展,从而给他的新的指引呢? 解炎回忆起那日擂台上拿剑指着杜子衿的许挽澜,那眼神分明是对杜子衿动了杀心。对方虽然对自己十足冷酷,但从小长于清心寡欲修身养性的青莲道观,又师从于观主玄阳真人,在对待除他以外的人向来是礼貌清疏的,就算杜子衿曾为自己冒犯于他,许挽澜也绝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杀戒。解炎回忆起种种,许挽澜确实和他记忆里有所不同,上一世的这段时期,对方还同自己一样是结丹后期的修为,不过短短一年,竟已经突破结丹晋升到元婴境界。 但毕竟时间久远,解炎也拿不准是自己是否记错了,不仅是不可思议的修炼速度,对方的心性似乎也大受影响,也不知道在自己未涉及的这一年里,许挽澜身上发生了什么。 解炎又想到杜子衿,那个总是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少年,却因自己受牵连,如今还卧榻在床。回忆起白天少年说着不后悔时倔强的语气,解炎的心里充满了不可言喻的愧疚。 手掌轻轻磨砂着问风剑,有些事情他不能再逃避了。 “吱呀——” “谁?!” 寂静的黑夜里窗棂发出的声响哪怕细小也没能逃过解炎的耳朵,他迅速推开窗户,月华泻了满室。 “喵~”窗外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猫从走廊一闪而过。 * 今晚是满月,夜空万里无云,月亮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活像个硕大的银盘。 将传音千纸鹤放飞的尹落芷正准备回屋,回头就看见一袭白袍从眼前略过。 “怎么,师兄这是做贼去了?”尹落芷笑语盈盈,衣角沾着水气的许挽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像是个瓷瓶,还不待尹落芷看清楚,那物件已经在许挽澜的手中化为齑粉。 看着年纪比自己还小的青年头也不回的关上门,尹落芷觉得对方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