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周以棠不舍地说家里催他了，林越当然不会再留，送周以棠上了车。周以棠刚走没几分钟，叶连祁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林越并不想和他见面，一看见叶连祁那张美得过分的脸，他就觉得受伤。 “林越。”叶连祁叫住他，“吃蛋糕吗？” 林越果然停下脚步，看向了叶连祁手上的盒子。这肯定是给他买的，叶连祁不吃甜食。 于是他切好了草莓蛋糕，递给叶连祁一块。 “都是你的。” 林越收回手，正准备动叉子，就听见叶连祁开口：“刚才有谁来过吗？” “叶凛添的同学。” “哦？他让同学来找你？” “嗯。”林越不接话，专心致志地吃蛋糕。他知道说多了只会暴露。 叶连祁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等到林越咽下半个草莓后突然走近。 “你干什么！”林越没能躲开搭在他腰间的手，又被抓住了手腕。 “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不长肉的吗？” “我又不是天天吃。”林越莫名其妙地瞪视叶连祁。 叶连祁的视线带着侵略的意味，而他的手更是明目张胆地摩挲着林越的腰侧，渐渐地越界起来。林越努力地挣脱钳制，却被扣得更紧，手腕出现一道红痕。叶连祁看见刺眼的红痕，连忙松开手，笑道：“你还挺娇气。” 林越不理解他调情似的的行为，转身就走。 “蛋糕还没吃完。”叶连祁并不上前拦他。 “……放冰箱。” 林越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很是不解。叶连祁这亲昵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特意按照他的喜好买了草莓蛋糕？ 道歉？不太像。毕竟叶连祁看上去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就更不用说怀有歉意了。 林越看着手上崭新的红痕，叹了口气。他仍然爱着叶连祁，为叶连祁的亲昵所欢欣，为叶连祁投他所好而雀跃——这或许是他骨血里的一部分，不能割舍。 而他同时为叶凛添的所作所为而心动，尽管很少，但也渐渐多起来，以往平静的心湖被撩拨起涟漪。他夹在其中，不知所措。一个是他不敢选的，一个是他不配选的，总之他不能做出抉择。林越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藕断丝连而感到痛苦，那谴责着他的道德和良心，无疑将他剖开，将他裁成两半，来判明他的真心与本能。 可他却无法逃离。只要这两个人想，他就无处可去，终究会被抓住，捆入编织的捕梦网中，叫他成为一段鲜活的记忆。那时他将不再是他，不再犹豫而无处可去，不再饱受谴责与折磨，不再求而不得四处碰壁，而归焉于一副被束缚的空壳。 林越还是被叶连祁硬拉着出席了与其他家族的聚会。 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周以棠。 “小越！你也在这？”周以棠活泼的样子仍然与他那副高洁端庄的打扮强烈不符。 “啊……是。”林越坐在角落里，一直低着头发呆，发现有人叫他。 “叶凛添叫你来的？” “嗯。”林越不想向周以棠过多透露他和叶家的关系。尽管这点事一查便知，尤其是周以棠还能参加这几个世家大族的聚会，那么说明以他的能力地位，就更容易了解到真相。 “你好像很在乎叶凛添。” “同班同学嘛。他好看得跟明星似的，还是跳级生，多关注一下不是很正常？” “你喜欢他？”林越鬼使神差地问了这样的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 “什么！当然不！”周以棠似乎被吓了一跳，“小越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太吓人了。” 话题很快的翻了篇，周以棠继续负责说，林越负责听。并且与此同时，周以棠把宴会上林越喜欢的食物都踅摸了个遍。 林越对这等殷勤习以为常，以往叶凛添总会周到而体贴地照顾他，让他产生难以摆脱的依赖。是以他看着周以棠的模样，开始想念叶凛添。而他甫一抬眼，就看见了他脑海中的美丽少年。 叶凛添姗姗来迟的身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是打了声招呼，叶凛添就低调地朝角落走去。其他人因此收敛了明目张胆的视线，偷偷瞄着叶凛添的一举一动。 叶凛添果然朝着林越走去，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和那张明艳精致的脸相得益彰。只是他在看清林越身边还有一个周以棠的时候，神色迅速冷了下去。 “越哥。”叶凛添刻意挤开周以棠，坐在二人中间。 “你来了。”林越对此毫不在乎，叶凛添圈地盘似的行为，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都不提前告诉我，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躲你。而且我也不想来。”林越无奈地扫视一圈，暗处那些眼睛都盯着他们，像是硕大的灯泡，在黑幕里闪耀着冷的光。“我一来，他们就会这样。” “我知道，可是叶连祁他太过分了！”叶凛添刻意地没接林越抱怨似的话。 “他怎么了？” “怎么了——简直罄竹难书！”叶凛添一把牵起林樾的手，“我们回去，边走边说。”旁若无人地带着林越离开。 周以棠坐在原地，带着微笑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嘲弄和奚落，周以棠满不在乎地离开了，在更多烦人的虫子粘上来之前。 林越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份吗？那么他的确天真得可爱。周以棠低声地笑起来。 “呜呜，老婆不理我了。”叶凛添语调拉的长长的，撒娇地叫着林越。 “别发神经。”林越撇开一个劲攥着他胳膊的叶凛添，“快帮我想想，怎么离开叶连祁。” “……”叶凛添突然呆住了。 “叶凛添？” “我在！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离开叶连祁。” “……” 林越作势要走。叶凛添连忙把人拽了回来，林越像是凌空跳跃地回到了原地。[这到底是什么力气？]林越气闷地想到。 “这个，这个，听我说嘛。很简单的，嫁给我就好了。” “什么东西。”林越嗤之以鼻，“别来这老一套。” “可是……对了，为什么要离开小叔？” “我讨厌他。” “嗯——？”叶凛添又呆住了。 林越觉得这话谈不了了，对着发呆的叶凛添的脸捏了两把，让美丽少年笑呵呵地松开了对他的桎梏，于是又要走。 “等等，刚才那个人是谁？”好吧，现在镜头给到了叶凛添这边，由他开始发问。 林越挑了挑眉，虽然不指望叶凛添能记住周围所有人，但是同班同学都不认识，稍微有点……“你的同学。” “我的同学来找你做什么？”叶凛添眨了眨眼，“他想撬我墙角。” 林越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总之，叶凛添怎样说，他也只能跟着“对对对”，否则会被纠缠个没完，让他们的意见“达成高度一致”。 见林越不说话，叶凛添衡量了一下事情的紧迫性，提出了双赢的议案：“你去跟他绝交，我就帮你离开小叔。” “叶凛添你的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他为什么要去和刚认识的朋友绝交，而且这个条件能让为难的叶凛添做出抉择，太奇怪了不是吗？ “你也知道的。”叶凛添一副很光荣的模样，腆着脸笑。 林越叹了口气，“我不干。” “你不干也得干。”叶凛添仍然笑着，但是语气强硬，完全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林越打心底不愿意，并没有按照叶凛添的想法来，仍然和周以棠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周以棠显然知道如何让人喜欢他，和林越的关系越发亲密，让林越经常撇下叶凛添来找他，也经常邀请林越去他家过夜。 林越不疑有他，在他一片空白的交友知识里，并不清楚他们按着人为步骤进行的关系有什么不合适。林越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他的态度足够冷淡，保持距离，就不会被人盯上，落入其他混乱而难以逃脱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