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凑不齐的钱

    接到电话的五分钟后叶知已经换下了睡衣，急匆匆地将钱包塞进口袋里，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回头从柜子里把自己的工资卡也拿出来带上。

    周绍辉的电话很简单，“我在外面唱歌喝酒，你来帮我付下账单，不要告诉你妈妈。”

    他还告诉了叶知地址。

    听到地址名称的时候，叶知脑海中“嗡”了一下，因为即使是他很少去外面用餐也基本不去外面喝酒的人，也听说过那个酒店，知晓进入那里消费极其高昂。

    叶家以前还能消费得起那样的地方，到现在早已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也不知道周绍辉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喝酒，说不定是被别人撺掇的。

    叶知乱七八糟地想着，他现在只期盼以自己工资卡里的余额能付得了周绍辉的酒钱。

    尽管心里急躁，但顾及着家里还有其他人，所以叶知出门的动作很轻，等走到屋外脚步才急切起来。匆匆穿过院落打开大门，当被晚风吹过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那家酒店。

    太晚了，环城线早已停运，这里是别墅区，就连出租车都不会往这里来。

    看来他得用双腿走出去，走上二十多分钟才有可能打到车。

    叶知关上门，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其实霍家车库里有好几辆车，霍宥桥也在家里，可他一丁点也没有想起要霍宥桥送他。

    大概即便起了这个念头，叶知也会立即否决掉。

    他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霍宥桥也不是他能麻烦得起的人。

    四周安静，天空黑到看不清星辰，只有路灯的光在闪耀。叶知握紧了通讯器，快步走了近十分钟，突然后面有车灯闪来，他便连忙往旁边靠一些，差点又走到花坛的边边上。

    要是这里能打到车就好了。

    脑海里恰好这样想着，后面的车子却已经在他前面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英俊又带着凌厉气质的脸。

    叶知愣了一下，霍宥桥已经先开口：“这么晚去哪里？我送你去。”

    叶知反应过来，“我出门的声音吵到您了？”

    他下意识想道歉，霍宥桥道：“我在阳台上抽烟看到了。上来。”

    叶知踌躇，又有些顾虑，“冉冉怎么办？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万一她中途醒来要找人……”

    霍宥桥道：“所以你快点上来，我把你送到后就回来。”

    他对叶知的磨叽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气场太强，说什么都像在下命令和替人做决定。叶知本就不擅长拒绝人，这时候不敢再拖延，连忙拐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门关上，空间变得封闭，叶知在坐下的瞬间，鼻腔里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味。

    混合着烟味和茶的香气，并不难闻，反而让人有种稍稍怔忡的感觉，血液里的因子也在闻到香味的时候跳跃了起来，牵引得心脏跳动都快了一拍。叶知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

    专属于alpha的信息素味道，即使他们平日会用喷剂遮掩，但在最深的夜晚时，还是会泄露出来一点。

    “要去哪里？”

    叶知回了神，连忙道：“中心大酒店的三楼。”

    霍宥桥很直接地问道：“这么晚了，去那做什么？”

    叶知有些窘迫，可虽然觉得这是有点丢脸的家事，但对方既然问了，他还是很诚实的将理由说了一遍，末了还有些尴尬地道：“我爸……可能喝多了。”

    霍宥桥不置一词，很认真地开车。车子开得平稳，隔音性能又好，几乎听不到轮胎转动的声音，但移动的速度很快。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中心大酒店门口。

    “谢谢，您快回去吧，我待会打车回去。”叶知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又再次表达感谢，“太谢谢您了。”

    霍宥桥看着他，“不用客气，毕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个词让叶知怔了怔，心头有一股异样闪过。

    因为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跟他说他们是“一家人”，他就连在叶家，也是排外的存在。

    但来不及产生更多情绪，手里的通讯器又响了起来，叶知低头看了一眼，匆匆对霍宥桥道：“您回去注意安全，我先上去了。”说完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往酒店里跑去。

    进了里面才来得及接电话，周绍辉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语气却是急切的，“你来了没有？”

    甚至有些生气了。

    “我已经到了，马上上去。”不会对父母的坏脾气产生怨气，因为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叶知早已习惯。

    大酒店里幸好不需要预约制才能进入，知晓他要去三楼之后，侍者还很礼貌地给他按了电梯，在询问他要找的人之后，还领他去了包厢。

    超级豪华的装饰彰显这里的昂贵，叶知只是走进这里就觉得心脏“突突”直跳，当看到宽大的包厢里坐了有十几个人之后，心里愈发产生不好的直觉。

    包厢里的人有男有女，叶知认出了有几个是父亲常凑在一起的酒肉朋友，而坐在包厢里的女性年轻又漂亮，一个个穿着大胆，不像是朋友，更像是酒店里需要消费的对象。

    他从人群中看到了父亲周绍辉。

    周绍辉长得很是英俊，除了身高不占优势之外，那张脸就是典型的“小白脸”。他原生家庭并不富裕，甚至算得上是穷苦，但靠着这张脸哄到了叶家的小姐，后来入赘上门，过起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叶家的生意他不会打理，越打理越差，后来叶婉就干脆把他从公司里踢出来了，让他待在家里。他也不甘寂寞，喜欢玩，最喜欢打高尔夫球，还喜欢喝酒，高消费高享受一样不少。只是以前叶家不缺这点钱，他的消费完全能满足，而现在叶家已经是日薄西山，空中楼阁随时都要垮塌，他口袋里的钱变少，偶尔冲动消费不够钱付，便会叫叶知来付。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周绍辉看到他，摇摇晃晃走过来，也不跟人介绍，只道：“你去帮我结一下账。”

    叶知捏了下口袋里的工资卡，里面的金额他记得很清楚，所以他很怀疑自己付不了这次的账单。“爸，这屋子里全部的费用都由您来结吗？”

    周绍辉这辈子深知自己的长处，所以即使年近五十了，身材长相都保持得很好，打高尔夫球也没忘记防晒，肌肤还显得非常白，只是现在因为喝多了染了些酒气，脸色就显得红。他立即道：“当然，今天可是我请客！”

    “但是……”

    “但什么但是？我把你辛苦养大，你不会连顿酒钱都不给我结吧？”周绍辉又嘲弄地笑起来，“你都嫁入豪门当富太太了，老公虽然出轨，但不至于不给你家用吧？就算是零花钱，霍家的零花钱数目肯定不小。”

    叶知无法再同他争论。

    被侍者带去了前台付款，这里的客人大概都是当场签单或者刷卡，一切由侍者服务，会主动来这里结账的很少，所以叶知并不需要排队。

    侍者报了包厢号，收银小姐把账单打了出来。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看到账单上的数字金额时，叶知还是惊得浑身晃了晃。

    不够，就算刷光了他工资卡里的余额再加上钱包里的现金也不够。

    叶知从小就知道家里的消费很高，父母都爱名牌，又好面子，几乎每个月都要邀请邻里朋友来参加宴会，有时候还嫌在家里办不够档次，还会去租借贵价游艇开宴会。

    只是没有想到，在家庭状况大不如前的现在，周绍辉喝一场酒能喝掉自己一年的工资。

    “先生，请问刷卡还是现金？”

    收银小姐露出温柔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询问。

    叶知浑身都僵了，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狼狈，却还是不得不鼓起勇气问道：“请问……可以打折吗？”

    差的金额不算特别多，如果能打个九折就能够了。

    身为财务的他很快算清了账。

    “抱歉哦，我们的酒店没有打折优惠的。”

    是不容商量的语气，收银小姐的眼神甚至还在暗示不远处的保安了。

    若是付不起账，大概有可能会采取强制措施。

    叶知急得后背上都是汗，他份外艰涩地道：“请稍等我片刻。”他转身往包厢里走，心里只期望着周绍辉口袋里好歹带了点钱，只要能凑够就行。

    可在询问过后，周绍辉一副凶恶的嘴脸，“我哪有钱？我没有！一分都没有！你快想办法把我给账付了，不够的话找人去借啊，朋友，同事，你不是上班吗？先借一下等发工资还了就好了。”他突然又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霍宥城也在这里消费，在VIP区，我来的时候碰见了。实在不行你找他去要啊，正好，你跟他关系不是很差吗？爸给你找了一个去见他的正当理由，说不定能让你们加深感情。”

    在那一瞬间，叶知指尖都有些发麻。

    不知道是因为霍宥城也在这家酒店的事，还是为父亲说出的残忍的言语。

    全家人没有人不知道他跟霍宥城的关系僵到了何种地步，没有人不知道他被那个男人厌弃到了什么程度，可关乎利益的时候，从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只会拼命催赶他，让他把尊严踏到脚下，去讨好另一个男人，获得一些苟延残喘的机会。

    叶知碰了壁，周绍辉还嫌他碍眼，把他往外一推，重重关上了包厢的门。

    手里捏着通讯器，叶知实在不知道该朝谁开口。

    “霍宥城”这个选项在第一时间就被划掉了，因为他知道，霍宥城不会帮他。他遇到窘境的时候，霍宥城大概只会来添上一脚。

    他没有朋友，曾经也有过一个，见识到他的逆来顺受后受不了跟他绝交了，此后再没有人愿意接近他。而同事也都是泛泛之交，并没有谁能借给他钱。

    脑海中突然闪过沈飞宇的脸，叶知燃起了一点希望，很快又被熄灭。

    他可能会愿意，但沈飞宇还是实习生，喂饱自己都困难，哪里有多余的钱来借他？

    带他去结账的侍者不远不近的站着，像是在防止他偷跑一样。尽管对方脸上没有出现异色，可叶知还是觉得很难堪。在思绪纷乱中，脑海中渐渐闪现出一个人的脸来。

    叶知呼吸一顿。

    霍宥桥会肯借钱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