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咖啡

    离婚申请表格到底还是没敢拿出来，叶知答应了母亲的要求主动联系丈夫谈一谈，叶婉才总算暂时打消了要找媒体狗仔爆料的念头。不过她还是很严厉地指责道：“你一定要主动知道吗？如果你更灵活一点，更聪明一点，还会五年了都没有把他的心收住吗？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吧？你要搞清楚，你能跟霍宥城结婚，那都是我们全家努力的功劳，还有你弟弟，要不是你弟弟，你根本连霍家的衣角都沾不到！”

    这些话叶知也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虽然还难受，但更多的是麻木。

    叶婉越说越后悔，“不过要不是咱们家当年短视，多摸一下霍宥城的底，多调查一下，就不会误认为他只是个小富之家，让暮暮错失了这个金龟婿。本以为换成你也能有一样的效果，哪里想到你这么不中用，不仅没让我们家好起来，反而被人捏住了命脉。”

    见叶知埋着头不说话，叶婉再次大声道：“所以我告诉你，你一定不能让霍宥城跟你离婚！否则的话，咱们就要搬离中心市了，到时候会被多少人看笑话？我头都要抬不起来了。你回去，回去就联系霍宥城，跟他好好谈一谈，最好能留住他在家里，不要再让他跟那个女明星见面了。”

    这都是很难办到的要求。

    不过叶知不敢回嘴，回一句的话母亲肯定有更多的话扔过来。

    再被念了半个小时他才得以离开这个家。明明在这里长大，叶知却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这里的空间让他觉得压抑和窒息。

    但从叶家回到霍家也让他觉得沉重，无论哪一个地方，都无法让他松一口气。

    轻轻拧开门把手，叶知心里期盼着只有霍冉和保姆阿姨在家就好，却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因为对方没有像平常一样穿着西装，而是穿了身休闲的衣服，从背后看着的时候，叶知还以为是丈夫回来了，这让他的心跳瞬间失去了频率。

    直到对方回头，才发现是霍宥桥。

    霍宥桥居然出差回来了，还在陪霍冉玩皮球游戏。

    视线相对，叶知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来，轻声打了招呼，“大哥。”

    霍宥桥还没回应，霍冉已经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大声叫道：“知知回来了！”

    小姑娘玩得满脸是汗，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看起来异常漂亮可爱。她笑得阳光灿烂的，“爸爸也回来了哦，在陪我玩皮球，知知要不要一起来？”

    叶知不知道该怎么婉言拒绝，他倒不是不愿意陪小姑娘玩，而是有霍宥桥在旁边，他僵硬得四肢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霍宥桥道：“马上吃饭了，先别玩了，吃完饭再玩。冉冉，先去洗手。”

    霍冉放下皮球，立即去抓叶知的手，“知知跟我一起去洗手，然后咱们一块吃饭。”

    叶知完全拒绝不了这份热情。

    保姆阿姨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是霍冉的专属阿姨，把她从两岁带到现在。她负责霍冉的一日三餐，接送她去上学以及辅导兴趣班，晚上再给她洗澡，然后就可以下班离开。

    当然，晚餐也是她做。

    她是知道霍家内情的，所以回来后对叶知这个主人并不热络，后来被叶知抢了些工作——比如霍冉更喜欢叶知准备的早餐和便当，霍冉幼稚园的作业也会拉着叶知教她完成之类的事，她对叶知的态度就变得冷淡起来。

    从不会主动准备他的晚餐一事就能看出来。

    霍冉拉着叶知一起上桌吃饭，阿姨显然不太高兴，连餐具都只摆了两份。叶知从小在家里看父母弟弟的脸色看惯了，很能察言观色，本想找个借口遛回房间，霍冉却从椅子上下来了，热心地道：“我去帮知知拿碗筷。”

    叶知想拒绝，拒绝不了又想跟上去，一直没跟他说话的霍宥桥开了口：“让她去吧，不用事事都跟着，要让她独立勤快一点。”

    叶知便只能坐回位置上，如坐针毡一般。

    霍宥桥的气场实在很强大，叶知不敢随性地坐，身体绷得很紧，双手都在抓着裤缝。

    幸好霍冉很快“哒哒哒”地跑回来了，叶知这才自在一点。

    晚餐叶知几乎没有吃多少，都在给霍冉夹菜，为她剔鱼肉里的小刺，为她剥虾壳，还用纸巾给她擦嘴角的油渍。这些事他都做得得心应手，显得很会照顾人，而霍冉每一次说话，他都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回答时的音量也很小，细细柔柔的。

    旁人对他的评价是懦弱，霍宥桥在冷眼旁观中，却觉得这是一种温柔。

    难怪霍冉会喜欢他。

    吃过晚餐，霍冉又得去上兴趣班，叶知便主动接下了清理厨房和洗碗筷的活计。他很擅长清扫和整理，只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厨房又恢复干净整洁的原貌。

    霍宥桥恰好在这时候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咖啡杯。

    每次同他相处在一个空间，叶知就觉得有看不见的压力袭来，他顿住身形，忍耐住了想往后退的冲动，“您要泡咖啡吗？”

    “嗯。”霍宥桥突然加了一句，“你上次泡的咖啡口味不错。”

    叶知连忙道：“那我来给您泡。”

    对方递了杯子过来，叶知连忙去接，小心翼翼地没有触碰到对方的手指。杯子挺干净的，但叶知还是拿到水龙头下再次清洗了一遍，然后打开柜门，“有咖啡粉和咖啡豆，您要哪一种？咖啡粉的话会快一点。”

    “咖啡豆。”

    “好的，那您先去忙吧，我泡好后给您送上去。”意识到对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叶知只觉得浑身哪里都僵硬，整个人紧张极了。

    霍宥桥没有走，反而靠近了几步，“你做，我看看。”

    无法拒绝对方的要求，也不可能对对方说出“你在这里所以我很紧张”这样的话，叶知只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开始磨咖啡豆。

    一时间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手磨发出的响声。过了好一会儿，霍宥桥先开了口：“我勒令阿城明天回来，关于他在外面闹出的绯闻，我会让他给出一个交代。”

    叶知原本就紧张，听到这句话差点打翻了面前的咖啡机，好容易才镇定下来，叶知轻声道：“谢谢。”

    心底却知晓，霍宥城回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们的婚姻关系从刚建立的时候就岌岌可危，霍宥城愿意跟他结婚，与其说是受了威胁，不如说是故意报复。

    对叶家进行了经济掌控，对他则是心理上的鞭挞。

    在彻底弄清楚他懦弱的性格之后。

    咖啡渐渐泡出浓郁的香气，叶知朝里面加糖加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又或者是下意识的动作，居然用奶在上面做了个拉花，是很普通的叶子的形状。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知有些懵住了。

    这又是不太适宜的举动。

    正尴尬的时候，霍宥桥伸出长臂将咖啡杯端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拉花，突然道：“手艺不错。”

    他嗓音低沉，语气难得不严肃，甚至有股轻松的意味在里面。

    叶知被夸得有些局促，往后退了退，小声道：“谢谢……”等男人往外走，又忍不住道：“晚上……还是不要喝那么多咖啡的好，容易造成失眠。”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多嘴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才觉得自己越界了。

    霍宥桥的任何行为不该由他来置喙，即使是好意的。

    毕竟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说是亲戚，但这份关系能维持多久，谁都不知道。

    本以为霍宥桥不会理会的，谁知对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谢谢。”

    等他走了，叶知绷紧的身躯才稍稍松懈下来。

    一想到霍宥城第二天有可能会回来，明明没有喝咖啡，叶知却失眠了。

    他其实每天都很早睡，叶知的生活简单，他没有什么朋友，更不出门去娱乐，通讯器除了拨打电话发信息外并没有其他用途，就连上网也只是查询一些食物的制作方式而已。他很少看电视剧，对于时下热门的明星连一点概念都没有，年纪才二十七岁，却活成了七十二岁的样子，唯一能称得上爱好的，大概只有听音乐和看书了。

    但其实连音乐都听的是很古典很轻柔的钢琴曲，就如他的性格一样，他从来不会去碰触激烈高昂的东西。

    而书籍他也喜欢历史类和科幻类的，尽管这两个类别天差地远，一个是在记录过去，一个像在畅想未来，但都能让他从其中找到乐趣。

    也许是人生中仅有的乐趣。

    可今夜这种乐趣也都找不回来。

    书签夹在书页里，怎么样也无法再移到第二版去，文字明明看在眼里，却无法在他的脑海里具象出具体的含义。叶知努力了许久，还是没能将内容看进去，最后只能把书合上，把灯关上开始入睡。

    睡意也没有袭来，叶知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房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枕头边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他把通讯器的声音关得很小，但因为周围太安静了，所以响起来的时候还是让叶知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连忙拿起通讯器，看到上面的姓名时，脑海里就冒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来电名叫“周绍辉”。

    是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