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果要问尹乐，喜欢是什么感觉，那么他的回答一定是说，喜欢是一种温暖的，感到满足的饱涨感，和酒足饭饱之后，从肢体中弥漫出来的困倦感如出一辙。

    他所认同的，理解的喜欢，都是让人感到舒适，微小而绵长的。

    在长达28年的人生中，他确实有遇到过暧昧的，令人脸红心跳的，甚至是青涩的场面，在遇到学长之前，那些都像是模糊不清的午后美梦，是过去回忆里泛酸微甜的存在。遇到学长之后，他一开始从未意识到自己对学长的感情，学长对他那么温柔，那么亲切，在学校里帮助他，支持他，在社会引导他，庇护他，那种温柔到与亲情近似的温柔情感，甚至一度被他误以为是一种不自量力的冒犯，过分眷恋学长的温柔而生出的奇怪想法。直到被戳破现实，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感情更加卑劣，自私，并不是想要成为家人，而是想要成为恋人。

    但是面对方文彬这种，成人圆滑自如，带着本人特有的幽默，撩拨着试探着尹乐底线，步步紧逼的喜欢，让尹乐困惑的同时又忍不住恍然大悟。

    原来对方真的喜欢他啊。

    说这种话简直像是在自夸。想想都让尹乐觉得脸红。可是从唇瓣里轻轻飘出的喜欢，爱等字眼，确实很难真正让他意识到对方的心意，他顽固且保守的恋爱观里，似乎只有长情而持续的陪伴，才能在某一日触动他的心弦，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就是喜欢。

    他的思绪飘忽不定，混乱一片，脸颊却很诚实地被对方呼出的气息给吹红。他习惯性地逃避着垂下眼帘，睫毛可怜地在男人的眼皮底下颤抖，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唇瓣给酒水弄得湿润柔软，颜色红得如同勾引一般，引诱着男人更进一步的冒犯。

    亲吻尹乐，对于方文彬来说并不是一件充满难度的事情，说不定运气好，还可以把尹乐哄上床。但是并不是谁都可以喝到他请的酒，喝到那杯告白。事实上，他也居然罕见地脸红心跳，犹豫着是否就要这样子亲吻下去。

    这样子持续了大概几秒钟，方文彬首先撤退，回到位置上。尹乐把喝空的鸡尾酒磕在桌面上，因为有点刺耳的声响缩了缩手指，竭尽全力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盯着地板发呆。

    “很抱歉啊，我用这样子的手段来博取你的注意力。”

    坦然道歉的男人又点了两杯酒，他似乎收起那狡猾的手段，真正地考虑起尹乐的感受。

    “我很小的时候去了国外，那边比国内开放得多，我也有交过男朋友，啧，你看我说些什么胡话？”

    方文彬摇了摇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放下的酒杯双手握紧放在腿上，神态竟显得略微有些拘禁，脸上染着酒后的微红，眼神明亮得过分。

    “尹乐，你是1吧？”

    这句没头没尾的，失去分寸的问话让他露出疑惑的神色。方文彬一只手握拳挡住嘴巴，清了一下喉咙，“不妙，其实我也是。”

    话题跳得太厉害，不知不觉已经有点微微晕眩的尹乐几乎把身体的重心压在吧台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服务生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尹乐的肩膀。

    “先生，需要我帮忙联系您的家人吗？您对面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别在我的真命公主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先生，先生?请问您现在还有意识吗？”

    咦，他醉了吗？

    尹乐终于慢吞吞地把头移向服务生，年轻帅气的青年微微皱着眉，伸出手触碰着尹乐的脸颊，“看来喝多了。抱歉先生，我需要找下您的手机，给您朋友或者家人打个电话。”

    “别，他在外地出差，能联系的只有我。”

    尹乐给人从后背扶住身体，头一偏落在男人的胸口，视线里服务生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直直对着方文彬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垃圾。

    尹乐开始觉得不妙，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酒的后颈太大，他又没有防备，完全没有想到就那么一丁点就让他撑不住。方文彬紧紧地抱着他，原本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圈着尹乐的动作也渐渐收紧，低下头贴着尹乐的耳朵，哑着声音警告。

    “别动……我真没有想怎么样……就算真的……宝贝，我会让着你的。”

    “你别干看着，我真没有想怎么样，我带他去后面的房间休息，会马上出来，你找个人帮我照顾他。”

    服务生狐疑地看了一眼方文彬，又看了看尹乐，“好，就十分钟，十分钟你没有回来，我会给老板打电话。”

    “好，十分钟。”

    被搀扶着，顺着一条狭长的过道往里走，尹乐几乎完全瘫软在方文彬的身上。他的左手被紧紧握着，五指交缠着，右手臂被钳住，头偏着靠着人的胸口，挣扎着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长长的过道上挂着几个仿真的动物标本，有一只鹿，一头熊，还有一只狼，它们的毛发瞳色都模糊不清，只有那栩栩如生，野生而原始的形象印入心中。

    被放在临时的软床上，尹乐重重地喘息了一声，他努力撑着身体想要逃跑，被方文彬三下五除二地解了鞋袜，用被子紧紧包着压在床上。

    男人紧紧从上方压迫下来，带着点蛮横，用力往下，用唇瓣压着尹乐的唇瓣，挤出模糊不清的字句。

    “乖，睡一觉，醒来我送你回去。如果再闹，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些什么。”

    难道这还不过分吗？

    抗议的话还没有溜出口，就叫人用舌头堵得结结实实，男人含笑着注视着尹乐，似乎在说，什么叫做过分。

    绵密的，湿热的亲吻过后，方文彬掐着自己的大腿往后，猛地深吸了几口气，眼神幽深地盯着完全迷糊的尹乐。要不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这次动心并不是普通的肉欲，只怕早就下手了。

    他挣扎着，往后退至墙壁，恋恋不舍地盯着尹乐，贴着墙慢慢地往门口移动。

    来日方长，是不是。

    方文彬用力咬住舌尖，努力刺激着自己的神智。

    别吓坏公主，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尹乐意识到房间里有人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跳起来，可是身体沉重得不能动弹。

    他涣散的视线渐渐凝聚起来，落到那张熟悉的脸上。

    原来是莫星珩。

    那么是在梦里了。

    尹乐渐渐松了一口气，眼神也放松许多。他仍然处于醉酒的状态，思绪并不能非常集中，偶尔总是不免陷入短暂的失神，不能很好地判断自己的处境。

    但是系统设置情景的安全性已经深入骨髓，他对于已经被肏熟的莫星珩生不出丁点防备的心态。

    莫星珩的打扮很简单，牛仔外套，棒球帽，蓝白的纯色系搭配，脖子上挂着数条银色的项链，和尹乐印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明星人设完全不同，带着点野蛮气息，动作也粗鲁许多，像是小狼一样笑得露出白牙，闪烁着属于肉食者的冰冷光芒。

    “抓到你了。”

    带着点愉悦，兴奋得身体发抖，忍不住张嘴咬着尹乐的唇瓣厮磨，用力攥紧自己魂牵梦绕的人，莫星珩从心里咕咚咕咚地冒着坏水。

    想要抓到怀里，想要撕碎，想要吞下去……太多的欲念像是沙丁鱼鱼群一样在脑海中盘旋，让莫星珩用力扯开尹乐身上的衣服，焦急地抽开皮带，迫不及待地探入深处……

    尹乐无力地承受着青年堪称暴虐的欲望，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被逼出的泪花从眼角滑落，原本潮红的脸颊上布满细密的汗水，粗重压抑的喘息猛地收紧，身体也绷得紧紧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裂。

    低低的呜咽声还来不及从唇齿间泄露，就叫青年压着密密舔走，对方上下摆动着臀部，发狠地绞紧着尹乐的欲望，明明已经契合得不得了的身体，却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生涩，几次骤然收紧，都险些逼得尹乐缴械投降。

    尹乐推开门的时候，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经理像是察觉到他回来，从里面传来声音。“尹乐，你去哪里了？”

    尹乐失魂落魄地关上门，根本没有心思回答。等浴室门推开的那一瞬，他猛地吓了一跳，目光幽幽地盯着经理。

    “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狼狈？”

    经理吃了一惊，几步走上前，想要看看尹乐的情况。尹乐却偏开了身体，几乎是有些跌跌撞撞地往浴室跑，又猛地关上门。

    经理被关在门外，心里忍不住焦急，拍着门问着尹乐的情况。浴室里热气氤氲，残留的牛乳沐浴香气让尹乐绷紧刺痛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一些，他贴着门软软地滑倒在地，赤裸的双足上沾染着尘土。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

    从浴室里传来的声音微弱而机械，没有一丝起伏。乔卫显然不相信尹乐说的话，他甚至有点懊恼自己给尹乐留出私人活动空间，刚刚一闪而过瞥见的暧昧痕迹，让他愤怒焦躁的同时，又害怕尹乐被欺负得想不开。

    “真的，没有什么。”

    尹乐双臂紧紧地抱紧自己，微微往上仰着头，努力平稳着自己说话的语气。“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尹乐下意识地颤抖起来，眼泪刷地就从眼眶跌落。他颤抖着手掌把匆匆塞到裤子里的手机掏出来，摁通了通话键。

    “尹乐！”

    手机另外一端的男人显然有些气急败坏，猛地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继续说话，努力显出温柔体贴的模样。

    “你在哪里？”

    尹乐低垂着头，双手捧着手机贴着耳朵，眼泪顺着脸颊接连不断地落下。他努力地集中精力，极力压制嗓音中的哭泣，勉强应对。

    “我……我回去了。”

    “他在哪！”

    熟悉的，可怖的声音骤然响起，尹乐慌得一下子丢掉手机，他拉开浴室的门，猛地往外冲，一头撞进只穿着浴袍的经理。

    面对像是遇到天敌一样剧烈挣扎，脸上一片湿漉漉的尹乐，乔卫用力箍紧他的身体，让尹乐两脚悬空，只能在他的怀抱里无助地呜咽。

    他抱着尹乐，把人压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扣子都扣错了大半，外套不翼而飞，双足赤裸，像是赤脚走了一段路一样。这样子狼狈不堪的尹乐，身上沾染着酒味，麝香味，以及浴室里的淡淡牛乳香气，眼睛一片通红，又怕又恨地紧紧盯着乔卫。

    “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