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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雪征这一年多来,没有正经吃过一顿好饭,如今又正是饿到发昏,故而盘腿坐在炕桌前,他用左手笨拙的握了筷子,先给自己夹了一块竹笋红烧肉。金小丰见他那筷子用的很不顺手,连忙将一只勺子递给了他。 陆雪征不看他,放下筷子接过勺子,先是一口饭一口菜,吃相还算安稳;然而大概是由于饭菜滋味太好的缘故,他越吃越快,最后竟是到了狼吞虎咽的地步。 金小丰站在一边旁观,从小跟着陆雪征长大的,这许多年了,他没见干爹这么馋过。 回身倒了一杯温茶端过来放到桌边,他无言的侧身坐到了陆雪征身后。抬眼望着干爹的背影,他忽然很想抱一抱对方。 单是抱一抱而已,抱一抱就够了。 鼓起勇气伸出手去,他小心避开陆雪征的痛处,慢慢俯身揽住了对方的腰。 那腰纤瘦而结实,汗已经消了,所以摸上去一片光滑。他把面颊贴上了对方的脊背,闭上眼睛静默片刻,忽然发现陆雪征姿态僵硬,明显是越吃越慢了。 陆雪征转过脸来,给了金小丰一个侧影:“放手!” 金小丰歪了脑袋盯着他眼角的泪痣,不放。 陆雪征生怕牵动痛处,不敢轻易转身。放下勺子猛一拍桌,他加重了语气怒道:“畜生!放手!” 金小丰直起腰来,果然松开了双手。 “做人还是做畜生,我其实都不在乎。”他在陆雪征的身后淡然说道:“我现在不敢碰您,是因为您身上有伤,我怕您疼。” 陆雪征怔了一下,然后就饱了。 刚才还食欲澎湃呢,现在就彻底饱了。金小丰,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野崽子,养活到了这么大,不知中了什么邪,忽然就对他动起了这种心思。二十七八岁的人了,绝不算小,平时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可就是能拿着谬论当成道理来说,而且说的理直气壮。不知这家伙是欠揍,还是失心疯! 这时,医生到了。 金小丰撤了炕桌,把点心匣子也都收了起来。而陆雪征光着膀子坐在床上,越看这医生越感觉面熟;医生倒是坦然,拎着个箱子站在床边,得知是伤者是让人用铁棒打了肩膀,便打开箱子拿出一贴脸大的黑膏药。点根蜡烛将那膏药烤了片刻,他也不问问陆雪征的具体伤情,照着那肩膀红肿处,一膏药就拍了过去! 他这一下子,力道非凡。陆雪征趴在床上,饶是坚忍,可还是疼的叫出了声音,同时脑中光芒一闪,忽然想起了这医生的来历——当年早在天津时,叶崇义曾经找来一位江湖郎中为自己医治枪伤——就是这货! 他奋力扭过头来望向医生,没想到此人竟会从天津流窜到了上海。而医生神情木然的吹灭蜡烛,合起箱子转向金小丰,平平淡淡的说道:“金先生不是第一次照顾我的生意,五十块就够啦!不过我是开汽车过来的,汽油费另算。” 金小丰从裤兜中摸出两张钞票递给医生,又陪他走出了房门。那医生站在门外,还向金小丰嘱咐了几句养伤事宜,陆雪征趴在房内床上,也没细听,只觉后怕。 陆雪征在那床上趴了小半夜,贴了膏药的肩膀渐渐有了凉阴阴的麻木感觉,果然是不再疼了。 金小丰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只是盯着陆雪征看。 又是一年多没有见,陆雪征其实也有话想要问他。不过话到嘴边,他忽然又觉得索然无味。 金小丰是十年如一日的不声不响,所以他向来是不大关注金小丰的。 最后,还是金小丰先开了口:“干爹没钱了?” 陆雪征“嗯”了一声:“没钱了。” 金小丰垂下目光,审视了陆雪征的屁股:“干爹,我有钱。” 陆雪征没接这个话头,侧过脸来问道:“能不能给我介绍两笔生意?” 金小丰看了他一眼:“干爹,我有钱。” 陆雪征顿了顿,随即答道:“我知道你有钱。我不要你的钱。” 金小丰抬起头:“为什么?” 陆雪征低声反问道:“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 陆雪征尽力的回过头来正视了他:“因为你心术不正!我不敢再做你的干爹,也不敢再要你的钱!” 金小丰静静的凝望着陆雪征的眼睛,眉宇间一瞬间闪过了孩子气的忧伤。 他不再说话了,干爹不了解他。 他说了那么多次“我爱你”,干爹怎么就听不明白?! 88感情生活... 金小丰开了支票,想要塞进陆雪征的裤兜里去,然而陆雪征无论如何不肯接受。 他在干爹面前服从惯了,不惯和干爹拉拉扯扯推推搡搡,这时就有些不知所措。捏着支票坐在床边,他一时心情茫然焦虑,便仿照陆雪征往昔的习惯,暗暗的做了两个深呼吸。 渐渐的平定了情绪之后,他那头脑果然是恢复了清明,主意也一个接一个的生出来了。 金小丰虎背熊腰的坐在床边,低着头长久的不吭声。陆雪征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垂着个锃亮的光脑袋,正在面无表情的发呆。忽然意识到了陆雪征的目光,他立刻抬起头来正视了对方,一本正经而又恭恭敬敬的说道:“干爹。” 陆雪征简直是拿他没办法——从小就是这样,也不能说是很古怪,也不能说是很狡猾,可就是和人两样,从不合群。陆雪征其实一直最怜爱他,因为他不得人心,兄弟们没有和他要好的。 抬手在金小丰的光脑袋上扇了一巴掌,陆雪征叹息着想要爬起:“给我拿身衣服过来,我要回家!” 金小丰没说什么,起身就出门找衣服去了。 金小丰的衣裳,陆雪征穿起来是大了一号,不过聊胜于无,而且洁净舒适,总比他丢在更衣室的那些旧衣要强。陆雪征在金小丰的帮助下穿戴好了,周身倒是没有什么不适,肩膀上的那一贴膏药不知是何处而来的独家秘方,越来越凉,伤处麻痹的快要失了知觉。金小丰蹲在地上,仰着脸为他系上大衣纽扣,口中又问道:“干爹是什么时候到上海的?” 陆雪征抬手扯了扯衣领,因为右手还是不便活动,所以低头用牙齿咬住左边袖口,用力的抻了一下:“年前。” 金小丰站起来,拉起他的手为他整理衣袖:“当初听说干爹是要到烟台?” 陆雪征抬眼望向了他:“听说?你听谁说的?” 金小丰不带感情的,把那来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