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叛徒
第十四章 叛徒
手套皮质光滑,丝毫感觉不到温度。 荆夏愣住,抬头看向霍楚沉。男人瞳眸黑沉,似乎蛰伏着一道她从未见过的暗火。她忽然觉得不自在,下意识地将手往回抽。 可是钳住她的手很大,那只被他扣着的腕子就显得格外脆弱,仿佛稍微用力就能被折断。 霍先生?荆夏唤他,同样锋利的眉眼扫过来,语气中也带着强硬。 霍楚沉一怔,恍若回神,那只手这才松了力道。 气氛有点怪异,荆夏不想再跟霍楚沉独处下去,便起身拢紧睡袍,合上了琴盖。 之前温奕衡让你做过事吗?霍楚沉突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不自然的暗哑。 荆夏的脚步顿住,扭头挑着眉看他。 男人走过来,再次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神情和声音都已恢复如常。见荆夏不说话,他才补充道:南诺安插的内鬼找到了。 短暂的沉默,荆夏心头微悸,却听霍楚沉又道:明天动手,你听维托安排。 霍楚沉这是要她参与他们的内部事务了。 那是不是这也说明,霍楚沉开始信任她了? * 第二天傍晚,像霍楚沉交代的那样,维托拨通了她的电话。 荆夏换上一身短打夹克,带上枪出了门。 维托一行带了十多个人,看打扮应该都是党徒身份。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荆夏,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颇有些好奇,眼光直白地打量。但荆夏偏生不是个热络的性格,没跟他们走新人拜见前辈的那一套,埋头径直上了维托的车。 众人愣了愣,大约是从没见过这么高冷的菜鸟。 一旁的维托见状也是有些不悦,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这么不懂规矩,拂的可是他的面子。但荆夏是霍楚沉交给他的人,他自然也不能教训什么。于是一路上都冷着张脸,车内气氛沉郁。 一行人穿过曼哈顿中城,把车停在小意大利区的一间酒吧外面。 街对面灯红酒绿,人声喧哗。不少男男女女都穿着时尚,在酒吧外排队等候入场。 维托放下车窗,漫不经心地挑了挑下巴,对着不远处一家酒吧道:喏,就是那儿。 荆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那些粉色、紫色的亮片装饰皱起了眉头。 你从后门进去,维托指了指酒吧旁的一条小路,找到克里之后联系我们。 我一个人?荆夏诧异,转头问他。 嗯,维托无所谓地点头,新人需要额外锻炼。 荆夏沉默片刻,没说什么,扭头推开了车门。 维托原本只是想吓一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但现在见她这么一副硬骨头的样子就无端来了气,想了想,又语气不善地叫住了她。 枪留下。 什么?荆夏脚步一顿,再次看向维托。 维托嚼着口香糖,绿色的眼睛里闪着不耐,听她问,就又吊儿郎当地重复了一遍,外面的保安只配了伸缩棍,你要是冒然开枪,里面的人要是听到,跑了怎么办?责任你负? 荆夏咬了咬牙,明知这是维托的故意为难,但还是配合地将枪扔给了他。 去吧,维托道:问出克里在哪儿,再联系我。 说完摸出个对讲耳机扔了给荆夏。 荆夏带上耳机走了。 绕过前面熙攘的人群,她来到酒吧的后门。这里没有招牌,灯光昏暗,只有门口一盏快要坏掉的灯,明明灭灭地闪着。 你找谁? 她刚要推门,就被身后不善的声音叫住了。荆夏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T,纹着花臂的光头男人。 男人满脸横肉,一边朝她走来,一边提着裤子。不远处的暗巷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踩着恨天高,一步三晃地走了。 我找人。荆夏答,语气平常。 找人走前面。光头打量她一番,随口敷衍着,往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我找克里。 这句话让光头愣了愣,抬头再次把荆夏打量了一番,忽然了然什么似的笑起来,目光淫邪道:哦?你是他叫来爽的婊子? 说着,那只长满褐色毛发的大手就朝荆夏胸口探去。 荆夏侧身一避,喀! 闷响和男人的痛呼同时响起。 光头捂着鼻子后退两步,愣怔地看了看手上的血,咬牙骂了句妈的,暴怒着向荆夏扑去。 速度极快,力气极大,荆夏瞬间被他抱住腰身一举,咚得一声被掼到了墙上。 这一摔,里面的人似乎也听到动静,酒吧后门被推开,五个男人鱼贯而出。 光头看见帮手,气焰更加嚣张,骂骂咧咧地吐了口唾沫道:抓住这个婊子,到时候大家一起爽。 荆夏这时也扶着被撞的肩站起来,沉默着捡起了光头掉在地上的伸缩棍。 嚓 伸缩棍被甩开,冷硬金属闪出森白的光。 * 车里,维托百无聊赖地嚼着口香糖,不时打量着酒吧的情况。 计时器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距离荆夏下车已经过去十五分钟。维托有些心烦地摁了摁耳机,确定没有听到荆夏的求救。 虽然知道她格斗有那么两下子,但是这间酒吧的安保情况他清楚得很。光是门口那个外号叫做魔山的大个头就足够棘手,更别说里面通常还候着四五个打手。 该不是被揍晕了吧? 维托越想越觉得焦躁。毕竟荆夏是霍楚沉交给他的人,第一次做事就挂彩,倒显得他不会培养新人似的。 想到这里,维托轻呲一声,吐了嘴里的口香糖,招呼随行的人都下了车。 刚走出没几步,去路就被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挡住了。 车窗摇下来,维托看着后座那个清隽锋利的侧脸咽了咽口水,弱弱地唤了声,老板。 霍楚沉抬头,随口应了一声,黑眸一转,再看向维托的时候,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她呢?声线沉冷,单刀直入。 明明没说是谁,但做贼心虚的维托立即意会了。 荆小姐维托试图再自我抢救一把,硬着头皮道:她她说先去看看 闻言,霍楚沉的眉头皱得更深,沉默地下了车。 维托眼见他气场不对,只觉背心很快出了层汗,便小跑着跟上,一路小声辩解道:也没进去多久,我给了她无线耳机,如果有事她会联系我的,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所以应该是 不远处的酒吧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蜂拥而出,尖叫推挤,场面一时混乱异常。喋喋不休戛然而止,维托看着后门的惨状再次咽了咽口水。 六个男人以各种姿势躺倒在地,有的匍匐在地,有的痛苦呻吟。而那个他之前最为担心的魔山伤得最重,现在已经仰面瘫倒,不省人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看得傻了眼。 只有霍楚沉还算淡定,脚步微微一顿之后,绕开了挡在面前的人。 几乎已经空下来的酒吧里,仍然播放着喧闹的重金属音乐。舞池里红红绿绿的光斑飞旋,晃得人花了眼睛。 霍楚沉很快就注意到昏暗的吧台一角,那个穿着黑色短夹克的纤薄背影。微卷的长发散开,随着她把人拎到座椅上的动作一顿,又纷乱地披下来,挡住那张带着擦伤的侧脸。 她用膝盖把人摁住,这才起身撩开头发,摁住耳机,无波无澜地交待了句,克里找到了。 距离太近,荆夏听见身后的回声,转身对上那双深如古井的眼睛。此刻他也正垂眸看她,眼神直白而犀利。 过来。 霍楚沉声音沉闷,仿佛带着隐隐的不悦。 他身后的人闻言上前,纷纷拔枪,场面瞬间被控制。 荆夏完全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只依言放开克里,朝霍楚沉走过去。 手里一空,那根紧攥着的伸缩棍被他夺走,男人的手转而拉住她的腕子,把人扯到了自己身后。 霍楚沉什么都没说,只是扭头冷冷的一眼,落在她因为搏斗而擦伤的侧颊,看得荆夏莫名有些心悸。 老板! 维托从酒吧的控制室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手机。打开,里面全是霍楚沉的行踪记录。 内鬼是谁,不言而喻。 沙发上,被人钳制的男人一脸惨白,证据确凿,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大约是早就料到了自己这样的结局,克里倒也没有情绪失控或者痛哭流涕,一切都显得平静。 有什么要说的?霍楚沉看了看表,给你一分钟。 克里摇头,坦然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背叛你么?呵 他笑起来,声音狰狞,可是我偏不告诉你,我要让你死都想不明白。 有意要激怒他的话,却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霍楚沉像是没有听道一样,兀自在维托搬来的一张靠背椅上坐下了。 他转了转小指上的戒指,平静开口道:我回纽约的第二年,在小意大利策划了一起针对纽约黑手党家族的枪杀。当时有个酒吧歌手没来得及逃生,死于流弹,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你的妻子。 见克里没什么反应,霍楚沉又补充道:而且我还发现,当年你妻子去世后,你并不是了无牵挂,因为你们还有个儿子,今年刚满十六。 此话一出,克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 霍楚沉还是背脊笔直地坐着,垂眸俯视克里,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其实我刚才在想,如果你能坦白一点,念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我也许能放过你儿子。派人把他送离纽约,只要他不再回来,我也可以不动他。可惜,你自己错失了机会。 说话间他挥了挥手,一个面容青涩的男孩被手下的党徒带了上来。 看见儿子的那一刻,强装淡定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失控大骂起来。 霍楚沉没兴趣听,让人直接堵了他的嘴。 男孩当场吓得痛哭流涕,连连求饶。两人被随行党徒绑住手脚,拎到舞池中央跪好。 背景音乐早就停了,只剩头顶那盏艳俗的射灯流转,五颜六色的斑斓在两人脸上滑过,诡艳而凄迷。 喀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空阔而突兀。 优雅的黑色手套抚上锃亮的枪管,霍楚沉走过去站定,举枪。 看着眼前的场景,荆夏突然觉得胃腹中腾起一股酸意,额角也淋淋漓漓地出了层薄汗。她偷偷捂住自己的胃,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可是,不知是什么动作出卖了她,身侧高大的身影顿了顿,转头看向荆夏,瞳眸微紧。 杀过人吗?霍楚沉问,声音沉冷。 荆夏一怔,抬头对上他那双淡漠不似活物的眼,半晌没有反应。 过来,他看着她,冷冷地吩咐。 那支已经上膛的枪管被递到她面前,荆夏听见男人低沉的声线响在头顶。 他说:杀了他们。 霍猪蹄随时随地、任何时候都戴手套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慢慢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