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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直接处置了太子,而是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皇上那样狠绝了铲除了曹家,却依旧留着太子,这其中事情真伪恐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褚辰剑眉如刀削一般斜飞入鬓,他跨上马背,看了一眼乔家的马车远去的方向,心想是该去岭南会一会白启山了,他勒紧了缰绳,冷冷道:“文大人事先会不知情?”这宫里头岂会什么事瞒得过文天佑的眼睛。 “太傅大人高看下官了。”文天佑也不做隐瞒,不过此事他确实不知情,这几日也是有意避开那几个处于权势顶端的人。 或许,皇上大抵就是这个用意,否则也不会每日-都留他到宫门下钥才允他出宫。 至于太子到底有没有杀人?二人同样心知肚明。 马蹄声再起,那滚滚尘埃之中,是普通百姓看不清的迷局。 不过,不管宫里头的主宰者如何变动,他们的日子还是照常。 ------- 若素回了莫雅居,乔老太太在小佛堂里念经,旁人不得叨扰,她也就没有进去了。 容嬷嬷和奶娘抱着从哥在院里玩,若素见小家伙眉眼清秀,尤其是那只鼻子,简直就是乔魏远的翻版,她忍不住抓着他肉嘟嘟的小手亲了亲。 奶娘是乔家一个管事的妾室,年前才生了个闺女,因身子丰腴,又是个能生能养的,便让乔老太太看中,雇了她来照看从哥。 “我昨个儿听说,二爷又去小亭轩了,那--妇人该不会被抬进门吧。”奶娘注意了措词,毕竟夏荷是从哥的生母,她并没有再称她‘瘦马’。 容妈妈见院中无旁人,若素又是老太太放在心尖上的宠着的,便没有顾忌,叹道:“这个你就别问了,二爷是念及故人吶!” 若素抓着从哥的手微顿。 故人? 夏荷与柳姨娘有几分相似,难道故人指的是她? 可这根本就说不通,柳姨娘在世时,上一世的若素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她从未见柳姨娘得宠过。 冰天雪地里,还被陶氏逼着采集雪水,用来煮沸了给她泡茶,乔二爷亲眼见到过,也不过是侧身走开了。 哪怕他只提一句,哪怕只是稍微顾及几分,柳姨娘也不会走的那样凄惨,最后连只像样的棺椁也没有,还是乔老太太命人备了只槐木棺才勉强葬了柳姨娘。 若素记得,那几日府里根本不见乔二爷的身影,后来还是管事在酒肆寻到了人,那会早就醉的不省人事。 奶娘也跟着叹道:“柳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心地倒是个良善的。”她与柳姨娘有几面之缘,常见她在小院里晒些果脯小菜,得了空还会去柳管事家里帮忙。 容嬷嬷衷心于乔老太太,这是她老人的心事,她也就不想再嚼舌根子:“行了,别提了,在大户人家的后院里,良善有什么用!” 像陶氏这样没脑子的主母,还是个生不出儿子的,但凡柳姨娘有点心机,单是凭着美貌和儿子,也能谋个出路! 总归是心不够狠!也不会耍心机。 奶娘会意,及时止住了嘴,抱着从哥去花厅下喂奶。 容嬷嬷看着日渐娇态的若素,温和的笑道:“姑娘,方才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听了就忘了吧。”她的意思,若素明白。 若素浅浅的笑了笑,回了自己的西厢院,然后备了一壶梅子酒再度出了乔府。 乔家的墓林就在普陀山向南的半山腰上,据说还是老一辈的先人请了风水先生算了卦,才觅了块风水宝地,可保乔家百年昌盛。 对这个地方,若素相当的熟悉,有一次被陶氏指派到这里守了三日的墓地,她吓得三天没睡好,那会还遇见了两个逃难的少年,原先还以为是恶-鬼,倒是后来阴差阳错将两人给救了。 “小姐,到了。”巧云拉开马车帘子,若素这才醒了神。 八月初,普陀山的景致极佳,半到了这个时辰,半山腰上还腾着雾气,若素是坐着软轿上去的,这幅身子骨难以招架数不清的青石台阶。 她一眼就看见了柳姨娘的墓碑在哪儿。 生前是妾,死后也还是妾,只能葬在墓林一角。 有些不得宠,或是得罪了主母的妾室,甚至只是随意找个地方葬了,或是卷了草席就挖个坑埋了。 上辈子在文家时,文大将军带回来的身怀六甲的小妾,就是被文天佑一刀砍死的,最后抛进了乱葬岗。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仅存的公平,也只针对有权有势有能力的人而言,想要活的尊严,活的荣宠,你就得付出比旁人多一倍的艰辛和算计。 “停下!”若素看见一个藏蓝色的身影,蹲在柳姨娘的墓前,她让东来,东去影在暗处,甚至连巧云也没带,独自一个慢慢靠近。 这人的身影不就是乔二爷么? 前世的父亲! 伤了她多少回的父亲! 若素的步子极缓,最后在一株苍天古树下停住,她看着乔二爷的佝偻着的背影,冷冷的笑。 从若素的角度,可以看见乔二爷的手摩挲着石碑,一遍又一遍。 “哎---我以为,你说什么也不会离开,那么多年都熬过去了,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乔二爷的声音很轻,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哀叹:“远哥儿今日-秋闱,大儒说中举的几率很大,我---当初不该答应让远哥儿过继啊。” 乔二爷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明明知道你故意冷漠,就是生气了,可我还----”说到这里,他一手捂着嘴,望着被白云遮去的天,呆了片刻。 长叹声绵绵延延,他的指尖摩挲着柳慧的名字,眉头皱了皱。 他突然发现石碑上刻的字看着刺眼,要是换成‘吾妻-柳氏’更适合一些呢。 可笑的话,他竟从未想过给她正妻的名分,以为那样待她就是足以了。 她对他的好,却都是理所当然。 索取惯了,就忘了怎么付出了。 更何况,妾就是妾,而他则是二房的天,但凡二房的女人都得听他的,一切以他为天!他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只是冷漠算什么?把她送出府,甚至是赠予旁人也是无可厚非的!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哎----”乔二爷又叹道:“头一次见着你,是在母亲屋里,你那会才四岁,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当真是听话的很。你跟了我之后,还是一样的乖巧,从来不像她们一样争宠。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心上,哪有妇道人家不争宠的!所以我恨吶,我恨你一直唯唯诺诺,你可知道,其实我---” 乔二爷俨然说不下去了,那年,柳姨娘因为远哥儿的事总算是和他置气了,可她只是生闷气,从不知道用艳-媚之术,去讨好他。 其实,他也与她置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