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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装外套早已经脱下丢在了地上,曲南希身上只套了件银灰色的马甲和雪色的衬衫。此时,即使在这样粗暴的动作下,他的衣冠依旧整齐,视线居高临下,仿佛正在观察的不是他刚刚殴打过的对象,而是一件正在拍卖台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告诉你一件事。”曲南希说话时声音故意压低得轻轻柔柔的,像是生怕吵醒了谁一般念故事似的口吻,“小时候被绑架过之后,我练了好几年的泰拳。当初如果不是你在场让我分心的话,刘晓琦的花瓶是绝对砸不到我头上来的,你知道吗?” 温俞的气管被沉沉地压住,喘口气都极其艰难。曲南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明明是轻柔的,却似乎在他的头上悬起了一把尖刀,让他的呼吸几乎要结冰。 “……南、南希、我……” 温俞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曲南希现在的举动太过不正常了,赫然有一种当初他到医院探病时、接过百合花的那个状态的即视感。这让男人不禁心里有些发颤,同时竟又不争气地因对方如此的靠近而激动。 “嘘,别说话。”曲少爷凑过头去,喷出的气息几近擦到温俞的鼻端。 温俞看着咫尺之内对方那张没有什么瑕疵的脸,就快要忘记自己的处境的时候,忽然“啊”的一声痛呼!男人肋下毫无预兆地挨了曲南希膝盖的狠狠一撞,疼得他表情都扭曲得不成样子。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曲少爷用手压了一下刚才自己撞中的地方,愉悦地欣赏着男人痛苦的表情,“我想揍你很久了,再挣扎一下嘛,别让我觉得那么无趣啊。”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朝温俞袭来,刹那间便摧毁了男人纠缠在心中诸般复杂的考量。这个向来每走一步都过分计算利害得失的钻研者猛地伸手抓住了曲南希的手腕,猛一发狠,居然成公地扭扑了起来,挺身一翻,反将曲少爷制在了身下! 温俞正要一喜,却发现自己的优势不过维持了两秒。曲南希腿膝往他的腰腹处一撞,男人便瞬间失去了平衡!不过一秒,曲少爷就将猎物牢牢地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只乱了刘海,连姿势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错啊,有点意思了。” “南希!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哈?”曲南希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挑起眉,俯睨着温俞不敢置信的目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是他让我这样做的。话说,我已经很克制了,你没有发现吗?他啊,可是让我现在锯断你的脖子哦。” “……你在说什么?!他、他是谁?!” 温俞这下子真的觉得曲南希不对劲了!但无论他再问什么,曲南希都不回答,只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了他一会儿,竟然一下子褪去了脸上所有的笑容。 “啊,玩腻了。” 青年的语调冷冰冰的。他无视温俞的挣扎,维持着用膝盖顶压着他的姿势,斯条慢理地从马甲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倒握着缓慢地旋开笔帽,露出金色的、锋利的钢笔笔尖。 温俞惊恐地看着曲南希的动作,竟不由自主地从脊背里窜起一道寒气。 ……怎么回事?!眼前这个曲南希是怎么回事啊?! “……南希,你、你要做什么?!” 曲南希拿着钢笔,笔尖朝下,高高举起,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青年的手猛地落下!! 温俞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成一个点! “突”。 笔尖没入男人身侧的沙发扶手里。 温俞满脸愕然。劫后余生的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脊背。被激昂与恐惧的残余占据的心室胀缩出剧烈的鼓动,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得碎裂。 他的身旁,全身脏兮兮、满脸是血的少年被钢笔刺中了额头,只能呆呆地抬头,凝视着有着和自己相似的相貌、却完全不同的气势的青年,手一松,掌心里的锯条“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 曲南希侧头,瞥向少年的目光全是高高在上的同情。 “所以啊,你就给我消失吧,胆小鬼。” 少年的眼眸变得空洞起来。这个虚妄的幻影往后退了两步,锁在脚踝上的铁链发出“沙啦”的摩挲声,很快就蒸发在了室内支离破碎的阳光中。 温俞顺着曲南希的目光,斜眼瞄了下空无一物的沙发边缘,又看了看青年过分平静的表情,头皮一阵发麻。 “南……” 他刚说了一个字,曲少爷便真的失去了所有兴趣一般,放弃对他所有的钳制,径自站了起来,放下袖子,仔仔细细地扣上袖扣后,端正地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最后若无其事地看向他。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莫名其妙被揍了几下还受了极大的惊吓的温俞:“……(⊙_⊙)”妈妈,这里有个神经病! “带着你的人走吧。跟宇和合作的事免谈。” 曲南希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温俞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前来也许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完成了某种可怕的蜕变。 而这剧烈的蜕变所付出的代价,也许正是他会如此失常的原因…… 想到自己或者就是加速曲南希的精神崩坏的其中一个推手,温俞眼底深处本来燃起的火种却越烧越旺。男人很快就从这扭曲的情绪中发现了,或许在他那个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人际间的亲切的硬壳下,暗藏着庞大得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欲望的原罪。 憎恨和拒绝,一切一切来自于对方的负面的反馈,都只会成为他内心那肮脏的感情的催化剂。 仿佛越危险越可怕的高峰,就越渴求攀登与征服的挑战者。 温俞什么都没有说。 本来积累的所有屈辱和困惑,已经被眼前这个青年仿佛眼前空无一物般冷淡的眼神所吞噬了。 男人最后看了曲南希一眼,转身离开时,脑海里回想的,是方才将青年完全压制在沙发里,高高地俯视着对方那双上挑的、骄傲的眼眸的两秒钟。 那种将野兽驯服掌握在手中的滋味,令男人内心所有刺激观感的神经冲动一起炸裂。直到这一刻,温俞才深刻地了解到,原来自己,正是这么一个无可救药地沉浸在走钢丝的快感里的、卑微又可怜的虫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