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

    遇上抢劫，倒是她没想到的。

    没了商澈的押送，她本来只想逃个课，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子开往郊区，她在嘉庙站下车，那附近有大片的废弃钢铁厂，许多艺术青年来那里玩涂鸦抽大烟，属于社会边缘群体聚居地。

    下车时已是傍晚，城市路灯刚点亮，她在路边小店买了瓶水，走出门在巷口撞到了一个男孩子。

    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又瘦又高显得微微驼背，穿着松松垮垮的乞丐服，一头乱糟糟的银发遮住了眉眼，只露出挺拔的鼻峰和线条削瘦的下巴。

    狭路相逢，一头白毛，太奇怪了。

    她多看了他两眼。

    这导致他一把将她揪到巷子死角里，而她竟然一声不发，看上去并不害怕，面色平常。

    把你的钱全部拿出来，快点！抢劫的人，声音在颤抖。

    被抢的人慢条斯理：你别紧张，我看这条路挺荒凉的，附近也没监控，别说抢钱，你就是把我杀了，估计也能跑掉。

    老子为什么要杀你？对方突然很生气，像被侮辱了一般，我才不会杀人，我没那么坏。

    那你为什么要抢劫？

    咕咕咕男生的肚皮里发出饥饿的回应，他脸一红，恼羞成怒地抢过钱包：钱拿出来！

    他拿着钱往巷子外面跑，晚棠索性跟在他的身后。

    不过始终保持一盏路灯的距离。

    走了四五个路口，他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回头，凶神恶煞地：大晚上跟着一个男的，想被强奸吗？

    晚棠根本不怕，首先他太瘦了，看上去很弱。其次以她从小徒手抓蛇的习性，危险对她来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她淡定地说：现在是晚饭时间，你饿了，自然我也饿了。钱全被你拿走了，我又不能像你一样去抢别人。

    有道理。

    所以最后他们俩蹲在夜市某个面摊前，一人一碗米粉，连张桌子都没有，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吸溜吸溜。

    晚棠感觉新奇：我是第一次这样吃东西。

    男生头也不抬：哦，你以前是公主。

    也是第一次被人抢劫。

    他便沉默了，耳根子泛红，他第一次做坏事。

    从苏晚棠下车，他一直跟着她，她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属于这种破烂区域。白色羊毛外套和灰色格子裙，头戴耳机，身背黄色书包，像只好奇闯入的小白兔，很好下手。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想去报案？他戒备地回。

    苏晚棠摇头，不愿说就算了。

    楚东市的深秋多雾，湿嗒嗒的水珠附着在空气中。男孩子的白毛在晚上反光，小水珠卷在发丝上面，她注意到他的头发是假的。

    一顶银色假发。

    男生异常的瘦，唇色紫绀，时不时重喘气，尽管他有意控制着，但晚棠还是发现了，他或许患有重病。

    真可怜。

    他们刚嗦完粉，城管来了，商贩们蹬着三轮车逃之夭夭，蓝制服打着手电在后面追，跟赶鸭子一样，场面有些荒诞。

    看来夜市没得逛了，她问身边人：接下来去干嘛？

    男生见她一脸兴奋：你把老子当导游？

    晚棠：不可以吗，你看上去对这片儿很熟悉。

    带她来吃的面摊子味道绝佳，她连汤都喝光了，似乎比金闵区那些装潢精致的名贵餐厅更符合她胃口。

    不怕老子把你带去卖了？

    你很缺钱吗？她问。

    你眼瞎吗？他答。

    尽管都说人不可貌相，但他破烂的球鞋和衣衫无一不在告诉别人，他是从垃圾堆里滚出来的孩子。

    也是，你饭钱都要靠抢。晚棠一上一下地拉扯书包带，少女眉宇稚嫩但笑容诡诈，可是抢我这种学生有什么意思，我又没多少钱，要抢就抢票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