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杂种

    八岁的程旭辉曾经跟着街上的王奶奶一起捡瓶子。她的铅笔不够用了，等到秋季开学，她要用自己挣的钱买一盒新的。

    王奶奶通常在早上和傍晚出门，白天太晒了。但程旭辉不怕晒。

    她拖着麻袋，背着灌满水的水壶水壶是去年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

    总有人会对她指指点点，总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但程旭辉逐渐习惯了，在妈妈第一次把她的头发剃光后她就开始习惯了。她现在已经能够坦然地看回去了。

    正午，日头雪白，程旭辉躲在桥洞下面休息，翻看一本路上捡到的故事书。早上她吃了四个大馒头，现在还不算太饿。

    她聚精会神地在读一篇悬疑故事，没有注意到一群大孩子围了过来。

    手里的书欻的一声被夺走了，和她同班的男孩扯着一旁高年级男生的衣角狐假虎威，哥，就是她，上次打了小鹏！

    为首的男生不屑地笑了一下，怪物！

    她还捡垃圾，哈哈哈哈一个贼眉鼠目的男生走过来踢程旭辉的麻袋。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程旭辉想了想，她打不过他们，而且逃跑的路都被堵死了。

    她太瘦小了，她比那个男孩还要矮一个头。她小时候一直以为是程琳不高的缘故，但后来偶然从泛黄的老照片中得知，原来她的alpha母亲有一八四。她渐渐反应过来，是她从小营养不良。

    程旭辉用手抱住头，一声不吭地挨打。她知道反击是徒劳的，还会激怒他们。

    可是在混乱中她听到有人骂了一句：你妈就是个臭婊子！

    她暴起朝那个人的鼻子挥了一拳，又即刻被拉住，肚子上挨了一脚。

    操，老子流血了，妈的给我打死她！

    程旭辉被摁在地上，流了血的男生气喘吁吁地怒骂：杂种！婊子生的狗杂种！

    鼻腔里吸进干燥的泥土，她有一瞬间喘不上气。程旭辉忽然伤心地在想，如果她被打死了，妈妈是不是会感到解脱？

    她毫无预兆地掉下眼泪，她一点也不想反抗了。

    更难过的是她答应要送给丁西钰一个卷笔刀，如果她今天死了，她就食言了

    丁西钰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对所有人都很好，对程旭辉也很好。因为程旭辉，丁西钰也被众人排挤了，但她还是坚定地要跟程旭辉做朋友。

    丁西钰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丁西钰

    程旭辉闷哼一声，她的大腿被狠狠踢了一脚

    是余吉安的一声断喝救了她。

    壮年alpha从摩托车上下来，两手一拨，大孩子们都被甩在了一边。余吉安拉起鼻青脸肿的程旭辉，一转头，人已经作鸟兽散了。

    余吉安一摸程旭辉的骨骼就知道这个孩子以后要分化为alpha，于是疾言厉色地冲哭鼻子的程旭辉呵道：哭什么！以后变成alpha了也要这样哭吗！

    Alpha又怎么样，alpha就不能哭了吗？程旭辉听不进去，她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的爱她

    一旁与她年纪相仿的余译文看不下去，大骂道：真没用！我才不会哭，我一个人就能打败他们！

    终究是alpha的底子，程旭辉吼回去：你说大话！

    不信咱俩比比！

    比比就比比！

    没几下子程旭辉就被余译文摔在了地上，余吉安笑道：行了行了，人家刚被围殴，余译文你胜之不武。

    余译文昂起头哼了一声，走回到余吉安身边，我一成力都还没用呢！

    心浮气躁！余吉安瞪了余译文一眼，小女孩低下头去。

    程旭辉垂着脑袋把被人倒在外面的瓶子一个个捡回麻袋，余吉安见了，感慨不已。她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一种坚韧而沉静的力量。

    她不禁问：孩子，你家人呢？她心里有不好的猜想。哪个家庭会让这么点大的孩子在大热天出来捡瓶子？

    程旭辉不作声。

    余吉安又道：小孩儿，我教你打架，你学不学？

    程旭辉顿了一下，丢下麻袋跑到余吉安面前，喊道：师父！

    嗳乖徒弟。余吉安的大手伸出去，在程旭辉光不溜秋的头上拍了拍，喜笑颜开。

    余吉安载着孩子去卖了瓶子，又把人拎到了自己的修车店。

    她老婆单若英正在洗车，问她哪儿捡来个小和尚，余吉安笑说菩萨送的，又叫大徒弟宋烨去给孩子涂点药。宋烨在一辆车底下应了，转头喊自己的媳妇儿吕卉芳。

    女人笑着走来，温柔得像三月吹着细雨的春风。

    她向程旭辉伸出洁白素净的手，来，我先带你洗把脸。

    程旭辉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像被点了穴，手抬不起来，脚也迈不动。她的手心紧张得出了汗，她更不敢把自己脏兮兮的手放过去了

    女人见状无奈地笑着走开。

    程旭辉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她抠着裤沿，立在那等待师父的命令。

    可女人没多久又回来了，捧了一大块西瓜，放到程旭辉手里。

    吃完我们就去洗脸，好不好？她看到小孩儿脸上的伤，目光中流露出属于母亲的疼惜。

    程旭辉垂下眼点点头，咬了一口西瓜。

    余吉安单手抓着一个轮胎经过，说道：阿辉，她是你师兄的老婆，喊嫂子。

    程旭辉抬起头看着女人慈爱的眼睛，喊道：嫂子

    嗳女人伸手把程旭辉嘴角的一粒西瓜籽揩去，笑容好似盛开的山茶花。

    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