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谈判
景穆昀当然记得景暇与秦珩已做了四年的夫妻。他助景暇在二月初登大宝,她四月便颁下诏令要与秦珩成婚。 那真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啊,他最好的兄弟牵着他心上人的手,笑语晏晏地向他敬了一杯酒。 秦珩说:承璨谢过王爷,没有王爷,就没有今日我夫妇二人。 秦珩到底在谢什么?是助景暇夺嫡,成就他秦珩的皇夫之尊;还是他拴不住景暇的心,让他秦珩后来者居上? 那时凤冠霞帔的景暇站在一旁,冲他勾出一抹温柔却疏离的笑意。那时他觉得失落,如今想来却很是怀念。 从那以后,景暇再也没施舍给他一丝笑意,眼底尽是不加掩饰的忌惮猜疑。 最终,景暇对他痛下杀手。 他其实不怪阿暇,她对他的猜忌和杀意,都是因为她坐上了帝王这个位子,这不是她的本意。若他与阿暇都生在百姓家,定会是一对生同衾、死同穴的恩爱夫妻的。 他只恨秦珩,也恨阿暇的负心薄幸。曾经的山盟海誓,转头就被她抛之脑后。 这都是拜秦珩所赐。 这些都不是阿暇的本意。 至少他今日杀一个秦珩还是绰绰有余。 只要日后他永远忠诚地匍匐在她脚下,她总会看清他的真心,再度信任他、爱慕他。 景穆昀站起身来,高声号令。 齐牧。 殿外一名武将闻声作揖。 末将在! 景穆昀赤裸热烈的目光与上首的景暇对视着,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狠戾之色,像是一匹在暗夜里蛰伏了四年的孤狼,在此刻终于亮出了爪牙。 搜宫,把秦珩给本王找出来,本王要亲自千刀万剐。 齐牧应声称是。 景暇腾地站起身,冲景穆昀怒吼。 朕还没死呢! 景穆昀朝上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陛下,幽州节度使高虢是右相的人,此事朝野皆知。高虢谋逆,右相也难逃罪责。秦珩是罪人之子,理当株连处死。 景暇望着御阶下俯首的孤狼。他朝她拱手,却无半分恭顺臣服之意,倒蓄了几分誓不罢休的狠劲。 秦珩死了,朕怎么活? 景暇的怒火彻底被点燃,随手抓起一只茶盏,就狠狠地往他脑袋的方向砸,实打实地下了死手。 景穆昀也不躲,那茶盏就直直撞在了他的脑门上。 随着一声玉碎的脆响,殷红的血从他的前额缓缓往下淌,沾在他翕动的眼睫上,像冤魂流下的血泪。 景暇总是下意识将恶意肆无忌惮地发泄在景穆昀身上。 或许是因为对权力的忌惮,但更多的是因为,景暇曾密谋杀掉景穆昀,可惜未遂。 所以景穆昀的存在,就是她杀人的罪证。 即使他歼灭了叛军,保住了她的帝位。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谋逆。 殿外的将士见景穆昀负伤,纷纷握着腰间剑柄站了起来。 景穆昀刚刚看见了景暇眼里明确的杀意。在这样敌强她弱的情况下,不是出于帝王对权位的维护,而仅仅是因为秦珩,她要杀了他。 她真的爱上了秦珩,她真的想杀了他。 景穆昀抬手制止了将士们的异动,抹掉了糊在右眼周围的血,咧开一个惨然的笑。 护送各位大人出宫,好好将人送回家里去。城内还有叛军残党,每位大人府上派十名兵士守着。 这就是监视控制的意思了。 群臣在军队的押解下离开了宣政殿,大门再度被关上。 空旷的殿内,只剩下景穆昀与景暇两个人。 玄成三十年,七月十一,陛下与臣在含凉殿共许恩情美满、地久天长之约。陛下可曾记得? 景穆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是为了他尚未燃尽的希冀而忐忑,像是蒙冤的罪人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他侥幸地期盼,那个令他铭记一生的夜晚,至少也藏在她心里的一个角落。至少在她心里,小皇叔与少女阿暇也曾是一对情深不寿的璧人。 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景暇走下御阶,缓缓朝景穆昀靠近。 温温软软的唇贴了上来。景暇温柔地抹去了他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蹭得他脸上到处都是。 景暇温热湿润的小舌缠上了他的,轻轻地吮吻。景穆昀因钝痛而颤抖的心霎时被暖意包裹,他一时间愣住了。时间恍若又回到了六年前的含凉殿,那时她笨拙地印上他的唇,湿漉漉的眼里燃烧着赤忱的爱意。 景穆昀不敢打破此刻梦一般的美好,又怕冲撞了她的阿暇,只是轻轻地捧住她的脸,温柔又小心地回应着她。 阿暇心里是有他的。 不过片刻,景暇结束了这个吻,白腻温软的指尖轻轻捏着他的耳廓。她一开口,湿润的热气裹挟着兰麝芬芳喷薄在他唇间。 景暇半敛着一双桃花眸,盯着他的唇看。她眼里氤氲的雾气满是晦暗的情欲味道。当她抬眼与他对视时,景穆昀才看清她眼底遮掩不住的冷意与算计。 小皇叔,你放过秦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