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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一贯盈着淡淡冷梅香,眼下瓶塞打开,我却分明闻到了熟悉的涩味,那是芙蕖谷时他给我常喝的药汤味道。我当下明白了,他既是医公子,想来也是随身携带的药物,要替我擦手上的伤罢。便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的帕子递给他。 月琉接过帕子,对折一下后覆在青瓶的口上,里头约摸是液体,待他拿开时帕子已被浸成淡青色的了。 这时,他伸手便将我右手手心朝上握住,冰凉的寒意透过皮肤将我激了激,我刚想像山洞中一般将手抽出,他蓦然用力,低声道:“别动。” 我愣了愣:“月琉……” 他垂眼握着我的手,以帕子一点点地擦去上面的血迹,冰凉之意蔓了我整只手,除了最先的一点刺痛外,上头长久干结在一起的不适之感消了许多,很是舒适,令我灵台也清明了。 我抬眼瞧他,殿中昏黄的灯洒在他的侧脸,一半如月光般柔和,一半隐在阴影,这样静谧的环境下,竟让我产生了些许缱绻的错觉来。 他忽然开口:“阿嫃。” 我微愣看着他:“嗯?” 他停了手上动作,手却还握着我的右手,冰凉的触感握得久了,竟也觉得有些暖意。他抬眼看我,面容认真道.“以后不要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好不好?” 这是自然的,我身无几年修为,又怎么会故意往危险的地方跑。只是看着他的眼眸,不知怎的,反驳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只是极安静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勾了勾嘴角,浅浅笑意在眼眸内浮动,像是放心下来的模样。 我见他如此,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还说我,那你自己怎么会去那里?” 我说这话,本是想让他告诉我,他今日到底去苦陀山做什么。却不想他只是弯了弯眼睛,好看的面容溢着淡淡柔和:“阿嫃这是在关心我么?” 我愣了愣,脸上不由一热。 他轻笑一声,又低下头为我擦药。 娘嗳娘嗳,我可是比他大了一一千多岁的老祖宗啊,竟被他调戏了去!想了想,不甘心又地服气了,唔,连我都被他调戏了,他果然是个人才。 月琉没再说话,垂眼擦药的神情很是认真。他的动作很轻柔,骨节分明的手也很是赏心悦目。或是殿中着实安静,我竟连他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急而促,猛然回过神来时才发觉,那原是我自己的呼吸。 他或是也听见了,一面将我的右手仔细放在我的膝上,手心朝上,一面又□□看了我一眼:“怎么了?可是疼了?” 他的眉眼一向好看,方才却是不知怎的,我觉得那一眼分外惊艳。 我抬着眼看他摇摇头,复又垂首看我那被擦得干净的右手,几道割伤的口子上都浸着药水,可见擦药人的仔细。 我忽然说道:“以后嫁给你的女子很有福气。” 他垂首握起我的左手,闻言抬眼,似笑非笑看我,半响方才低头道:“唔,确实很有福气。” 殿中安静,更衬得他说这句话时,声音低沉,偏又带了些许撩拨人心的意味来。 我不由心生唏嘘,如此人物,不知月老那本姻缘簿上可有配得上他的女子。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我灵台清明,蓦然浮现出山洞那张姣好的面容来。 因恍神的厉害,不知何时,两手都已被他擦好了药。 他站起来,将青瓶收回袖中,不忘嘱咐道:“待会睡觉时,记得不要碰到手心。这药效果快,估摸你睡一觉,明日起来便好了。” 我垂首点头,不知说话。 殿中默了片刻,我以为他在等我回答,刚抬头时便正与他的双眼对上,愣了愣。 他看着我,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只半响后问道:“用不用将你抱上床?” 我微惊,却不知这惊从何来。只是连忙挥手:“不用不用,我自己爬得上去。” 这一挥手却是惹得他微沉了声音,走近一步一把握住我的一双手腕:“别动。” 我有些不知所措,微僵了身子。想他辛苦涂了半日,见不得我这样随意动作,低低道歉:“我一时忘了……” 他没说什么,恍惚听见了一声叹息,我正不知这叹息从何而来时,一双手已是从我身后抄住我的腰,身子一轻,由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我委实吓了一跳,吃惊抬头看他:“你……” 他微微低头看我,好看的脸咫尺之距,我甚至清晰见到那双幽黑的眼睛里倒影出了一张脸,忐忑不安的,如惊弓之鸟的脸。 “你手上涂了药,如何还能爬得上去?”顿了顿又轻叹:“方才还叫你手心不能碰物,看来你半点也没听进去。” 他的声音很轻,气息洒在我的脸上,微微暖意,随即消散开来,余留一片冷梅清香。 我脸上明显一热,胸腔处突突突地跳动,难得的紧张。紧张?我清醒了些许,连忙制止自己。有什么可紧张的,又不是头一回了?凡间医者如同父母一般,这没什么的,没什么…… 在我胡思乱想间,他已将我放到了床上,将我的头搁在枕头上,替我掩了被,两只手分别放在两侧,一动也不许我动的架势。 阿福在床尾,不明所以地:“喵呜”一声,以示它的存在。 月琉做完这一切便对我说道:“早些睡吧。” 我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熄了灯。自昏黑的殿中走了出去,又轻轻掩上了门。小云替他置的院子离这颇远,想来他走去也有一段脚程。 我便慢慢阖上了眼。不知是否劳累过度,方才紧张的情绪荡然无存,睡意沉沉涌来。隐约过了很久很久,朦胧间,腹脐上仿佛有涌涌热气,缓慢地蔓延至四肢全身,像是一池清泉将我浸润,饥渴了十数个时辰的本能疯狂地汲取着这点甘露,心中绷紧的一根弦蓦然松弛…… 恍惚间,眉心触碰了什么,一片冰凉。 第22章 第 22 章 这一觉睡得甚是踏实。 醒来时,阿福胖乎乎的身子正圈在我枕边,肥肥的猫头拱在我肩窝,小小三角模样的鼻子里哼出雷大的呼噜,睡得也十分惬意。 而我清醒的第一反应便是瞪大了眼,僵了身子。 怎的我半分饥渴之意也没有了? 先前还要靠术法勉力压制,省的露了原身。而眼下不知何时,术法悄然息下,身上半分不适也没有,恍若刚从北汅海出来时无异。 我不可思议地想了半天,抬起手心,见上头细细浅浅的口子果真与月琉说得一般全痊愈了,只留下淡淡药汤印渍。 娘嗳,莫不是,这凡间医术已经高明至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