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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勉强稳住后,方才叹道:“竟真是你?方才灰戈与我说时,我还不大相信。” 原我觉那灰戈眼熟呢,可不就是当时跟在小云身后的那灰衣少年么。我喜不自胜,将他左右瞧了许久,方才想起当时他走时是曾说起过要来这苦陀山的,我还赠了他一把木簪子护身。 我瞧了眼四周殿屋,恍然大悟道:“你当时便说要来苦陀山,可就是在这安家?” 他点点头,在我对面坐下,垂眼见我手中之物,问道:“你可是渴了么?”不等我应他,他便已回头吩咐灰戈去取些水来。 灰戈面有踌躇,看了小云几眼,又看了我几眼,终究是主命难为,一皱眉便领命出去了。 小云拿过我手中的浅降彩茶壶,干干笑声:“这就是个摆设,你且等等。” 我很是感动将他望着,须臾道:“这里境地难过,你怎还留在此处?” 他放茶壶的动作缓了缓,脸上久别重逢的喜悦也减了两分,低了声音道:“若我走了,怕这真是一座空城了。”顿了顿看我:“伯姑娘倒也怎么会来此处?” 我噎了噎,因未曾想过此行会碰见熟人,也就没有打好腹稿。抬头望了会天,低头摸了会裙,半响才灵光一闪,对他说道:“唔,我也是四处奔波,无所去处。先前听闻你说来苦陀山,想必这里景致不俗,便落后于你的脚程一道跟了过来,哪里却想这里竟成了这幅模样,真是,真是……”话毕垂首干干掩了掩泪,作出十分难过的形容来。 四周很是安静,院外枯叶作响声十分清晰地传了进来,而我未曾听见小云的回应声。 心下忐忑,怀疑莫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一面掩泪一面偷偷从指缝中瞧他脸色,却见他表情微愣,木木地看着我,抬起手似乎想安慰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猛然放下,最后干巴巴吐了几句话出来:“伯姑娘莫要难过了,静安城之旱非一日之祸,只是近几月来更加危人而已。” 我微愣,见他抬眼看我,想来不用等我开口,他已有一番故事要说给我听,不由柔了脸色,静静等待。 他看了我数眼,叹了口气,抬眼望天道:“伯姑娘可知,七月前,这里是幅什么景象?” 我略有耳闻,但作为个合格的听书人,只能摇头作不知。 “史藉记载,苦陀山存在已久,追溯上去,在第一个统一天下的陈朝时就已存在。我年少时也曾来此一游,大模样只记得这是一座矗立在深海中的绿山,文人游客众多,来往皆需乘坐木筏。登山顶眺望,真乃世间第一好景致。” 说到这里他停了,低头不语。我不清楚他是在为此山的往日风光感伤,还是作为一个说书者,必得在承上接下之处逗留,以吊吊我这听书人的胃口。 半响不等他说话,我只得开口催促:“然后呢?” 他幽幽抬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继续道:“说出来或是骇人听闻,我不知那苦陀海最初是有多深多广,只记我年少来时,那海面也要达如今山腰之处。而这不过短短十五载,竟枯得模样全无了。” 我惊了惊,半响不能言语。十五载…… “啪”一声硬物相触在耳边乍起,我猛然回神,却是灰戈不知何时走到了跟前,将一玉制小瓶放在我跟前石桌上,与小云弯腰示礼之后,再转身走出院,临走时还不忘轻飘飘看了我一眼。 我一机灵,将那小玉瓶往小云跟前推推:“你喝吧,我不用。” 小云微微一笑,将玉瓶再推了过来道:“你喝,莫要推辞。” 我干干笑了一声,并不接那玉瓶,而移了话题:“据你所说,这苦陀海是短短十五载干枯至此的?” 他面色又一沉重,点头道:“是啊。这一片地域本就特殊,从来便再没下过雨。苦陀海虽日渐干枯,到底也解了山下百姓的日常所需。只是你不知道,听我父……爹说,自去年九月起,这海就彻底枯了。从前山上也有樵夫居住,传闻说有樵夫亲眼见到,这海的干枯速度尤其之快,肉眼竟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似是,似是像碗中水一般,被人喝尽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略不好意思道:“这也是四处胡听来的,当不得真。只是这里从不降雨,苦陀海这一枯,山下百姓没有活路却倒是真的。” 我听得委实稀里糊涂的。苦陀山确实由来已久,山名甚至在天藉中也是有记载的,海之深便更不用多说。只是北汅海不及它深,千年来涨涨退退,海平面也不过浅了数丈。它却在短短十五载,由山腰至干枯,这个速度决计不是普通事故。 再说那不曾降雨之事。我本听说那大元朝的二世子于城中祭天求雨时便想,先不说他祭桌上摆的是哪个族的规矩,拜的是哪个族的天,只说苦陀山不属任何一族,那他这个雨铁定是求不成的。 我疑惑问他:“这里的旱情如此严重,那你怎么还就在这里?拿什么吃喝呢?” 小云低头叹道:“唔,我本来来此便是想见一见旱情是否真如传言所说的。没想到正看见了那些灾民流离失所,有些竟活活渴得饮死尸的血。” 我心惊了惊。 他继续道:“我在这里有处宅子,食物和水也有些存储,便救了数个行动不便的灾民,暂且在我这里安置下来了。总之,盼着老天下雨吧。” 他的声音沉重,听得我很是不好受,也陷入了沉默。 那厢小云自责笑说:“你看我,难得重逢偏要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罢了站起来道:“夜已深了,我送你回去早些休息吧。” 我道今晚知晓的事情够多,疑惑的事情也不少,便点点头,由他将我连人带轮子一道转了个大弯。 刚要走时,一个玉瓶被他塞到我手里,抬眼见对我温和一笑:“就知道你与我客套。”这才将我推了回去。 我拿着玉瓶,心中感慨,甚是温暖。 回房后阿福已是鼾声冲天,我这殿屋怕是这静安城唯一热闹之处了。方才小云将我送回来,往屋中一探,甚是疑惑问我:“我记得之前还有位姑娘跟着你,仿佛是叫苏苏姑娘,她人呢?” 我说:“她追情郎去了。”此言确实不假。 小云尴尬一笑,挠了挠头,与我道声“睡好”后便出了门去。 我在屋中思考半响,决心为将此事快了,今夜便启辰再去苦陀山一趟,探探究竟。 赤地千里,秃山仿若拔地而起,矗立在月光下岑寂。 我见过朦胧月色下的夜梅,见过风雪交加的夜山,却也是头一回感受寂静到空洞的夜半。也委实太冷清了些罢。我停住轮椅细听,竟连风声也没有,死一般静谧,比那空无几人的静安城更甚。我忽然后悔没有从海中带个夜明珠来。 我缩了缩脖子,本来一路手推着轮椅行来耗了些体力,隐隐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