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ay 初遇

    爱港市的七月向来以炎热著称，白天往太阳下一站就好像上锅蒸一样，脚底下隔着水泥路是滚烫的沸水。

    不过未来要待上一个星期的海岛应该会比爱港更热吧，站在空调房里望着窗外的姚晏想。

    还有晕车药、防虫药膏和防晒霜。他站在窗边看着视频里的母亲指挥着住家保姆把东西放进旅行箱里，差不多就这些了，把手机给晏仔，我再和他说说话。

    姚晏接过手机等着屏幕里不工作的工作狂下达指令。按理来说明天就要和女朋友出游的人应该很兴奋才是，但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

    可惜你们是去东南亚那边旅游，如果来伦敦妈妈还可以找个不工作的日子带你们去玩。这次就你们俩单独去旅行，记得在路上照顾好霜霜。听见最后两个字姚晏的注意力才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回来，妈妈这边还有工作先不聊了，你记得发点你和霜霜的合照给我看看。祝你们旅行顺利，拜。

    挂的很利落，是她一贯的风格。

    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床尾处传来，是阿姨收拾完行李站起来的时候头磕到了床架的钢管。他的床是这房子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很奇怪，床脚焊死在水泥里。因为那时搬进来着急也来不及筛选保姆顾家，要换的话还得要姚晏一个人牺牲放学之后篮球训练的时间监督装修师傅进进出出。

    反正除了上下床的声音大点，其他的买个厚点的床垫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也没什么所谓就索性用着钢管床。

    晏仔，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阿姨站在开着的行李箱面前捂着被撞到的地方说。

    我自己来吧，先去敷点冰块吧。下午不是还要赶火车吗？未来大半个月这间别墅都没有主人，他妈索性给保姆也放个小长假，像每年过年一样让她回去看望留在老家女儿。

    姚晏看着阿姨走出去，也不去检查行李箱，郁闷地把自己摔进柔软床垫里。

    思绪繁杂，一会想到楚霜的笑颜一会又想到被自己悄悄改掉的志愿，就这样入了梦。

    梦里，他回到了与楚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一个艳阳天。

    *

    姚晏！在篮球场上的队友大喊，顺便帮我也带瓶水。

    好！他用同样的音量回了队友。

    今天是三校联合篮球比赛最后决赛的前一天，作为在六支队伍中最后杀进决赛圈的两支队伍之一，他们计划提前一天到二中也就是决赛场地试试脚感。

    姚晏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他认为这些都是迷信，与其跟场地磨合不如多祈祷祈祷明天不下雨让脚不打滑。不过再怎么不相信有脚感这件事，姚晏还是认真打了今天的每一场，就当和队友练配合度了。

    挥汗如雨，身体里的水分快速流失，带来喝的水也变成一个又一个捏扁的塑料瓶。因为姚晏有几个初中玩得好的朋友在二中，来串门过几次，所以熟悉小卖部位置的他担起了买水的重任。

    时间上还没有正式地进入夏天，但爱港的天气预报软件上的数字已经跳到了三十左右。再加上今天的大太阳，得不到水的姚晏感觉喉咙在烧。所以在小卖部门前灌完一瓶冰的运动饮料还嫌不够，姚晏决定去路上看到的水池洗把脸。

    水池有两排，两个上下朝向相反的水龙头背对着。这时候他才想起二中这个校区是这几年新装修的比较先进，给水池里装了提供饮用水也就是对面那个朝向向上的水龙头。

    所以姚晏从手心冰凉的水里抬头，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眼就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的漂亮女生从向上弯的水龙头里喝水。清澈的水流像一道弧线，经过她柔软樱粉色的嘴唇又落回到水池里。

    姚晏咽了口唾沫，好像刚刚那瓶饮料白喝了一样，喉咙又开始发干。但他清楚，这次的火是从心上起的。

    在姚晏看着女孩出神的这一会，对方已经关上水龙头准备走了。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和姚晏在心里用对方侧颜描摹的差不多。但在对视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女生有着一双像琉璃一样的拥有浅褐色瞳色的眼珠。这令姚晏想起了小时候用来玩弹球的玻璃珠，亮晶晶的。

    面对一个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看又不讲话的陌生人女孩只能尴尬地笑笑，拿起搭在水池角上的钢琴乐谱打算离开。

    等对方抱着书走出几米以后姚晏才回过神追上去，也不管脚边的那一大袋给队友救急的饮料了。

    等等，同学！小跑绕到她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一脸疑惑：我叫楚霜。

    能给你明天会去看三联的决赛吗？姚晏的问题因为对方表现出的警惕打了个弯。

    也许是姚晏活像一个篮球队宣传委的问题迷惑了对方，她的语气里少了一些面对陌生人的警惕：我会陪我朋友去看，怎么了吗？

    明天是二中对十一，如果我们队赢了，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姚晏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小跑还是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搭讪，可是他的眼睛很亮。

    总之第二天姚晏发挥出了超常水平带领十一中的队伍拿了三联比赛的冠军，也如愿加上了他第一次一见钟情对象微信。

    下了篮球场，站在楚霜面前跟她告别的姚晏想：头上用来耍帅的发带果然不怎么吸汗。水滴从额头落到了睫毛上，姚晏从梦中醒来时才发现，那其实是他的眼泪。

    抚摸被浸湿的枕巾，姚晏想：如果真的回到了高二重新遇见楚霜，自己会不会上前搭话呢？

    答案是肯定的，就像问他会不会当着楚霜面填完志愿，最后一天上线悄悄改掉一样。

    志愿啊

    姚晏在心里叹息，考上同一所大学和考完之后要进行一次长途旅行的约定，现在只可能并且将会实现后者了。

    不知道在这次旅行的终点，得知他们将会分别的楚霜会不会提出分手，会不会去寻找下一个布偶娃娃？

    转头看向窗外投在树上的阳光，烈日当空，在空调房里的他却感觉如坠冰窟。姚晏明白，问出这些问题的他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楚霜从来需要的都是一个任她摆布的玩偶，而自己是出厂瑕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木偶。

    发觉这件事的时间并不久远，就在两个月之前。不，其实这之前已经有迹象了，只是他太爱楚霜了。

    手机上可以随时知道对方位置的app、每次见面都要翻上一遍的聊天记录还有即使是正常沟通只要跟女生讲话就必定吵架。这些都没有什么，他愿意填补楚霜童年丢失的安全感。即使这些举动像藤蔓缠绕在他的皮肤之上。

    直到那天看见楚霜拿出黑色的电子贞操锁，姚晏才感觉那些藤蔓变成了锁链。而眼前的贞操锁变成了黑色项圈。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声音里带着绝望。

    姚晏感觉他隐私和人格在这场恋爱中逐渐被夺走和磨灭，同时心里也产生一个疑惑：楚霜真的爱我吗？

    这并不是姚晏心里爱情的模样，他们应该互相尊重、信任和珍惜彼此。

    好像要回答这个问题一样，楚霜如他所愿。那晚过后直到现在就再没有做出控制他的举动了。

    他应该高兴，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锁链束缚的时间过久，姚晏开始反复无常，为消失的锁链而担忧。因为他了解楚霜，不可能因为一场争吵而改了性子。更有可能是，她发现了自己的无趣，现在只是找不到分手的契机而已。

    那么自己给她送一个好了，把志愿从A大换成同一个城市另一端的Z大。如果她还想要我的话，不会因为这样就轻易分手；如果她不想要我或者打算去大学找新人，也可以就此提出分手。

    把选择权移交到楚霜的手上，借此逃避自己复杂又矛盾的内心。

    姚晏，你真是无能又软弱，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爱楚霜，却只想当她的唯一的伴侣而非一只任她随意摆布的提线木偶。

    姚晏分不清掌握不了人生和离开楚霜哪个更令他痛苦，他做不出决定。

    也许这就是我跟她在一起最后的七天吧。

    撑着因为哭泣而眩晕的脑袋拉开书桌的抽屉，把蓝色的戒指盒放进行李箱里。

    不知道送出去的名义最后会变成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

    第一次看见姚晏是在从教学楼去往另一栋楼的钢琴房的路上。

    黑色的短发，浓眉大眼还有投篮时飘起的篮球衣下面的六块腹肌。最重要的是，楚霜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联想到了那只跟着爸妈一起出车祸死掉的狗。

    所以楚霜从这一眼开始，就想得到他。

    不知道名字没关系，她可以借着好学生的外壳跟与姚晏一起打球的同班同学套近乎。

    没有联系方式没关系，她可以设计一个惊艳的出场或者从互相认识的人那里套出来，再不济也可以去他家门口蹲他。

    姚晏不喜欢自己没关系，她可以根据他喜欢的性格捏一个人出来，就像她每天扮演的角色一样。

    这一切都特别顺利，猎物跳进了提前挖好的陷阱，耀眼的太阳也爱上了地上的寒霜。

    令人烦恼的是，姚晏并不是一头鹿或者一只野猪，她不能真的开膛破肚煮了他。所以怎样做才能算得到呢？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前，楚霜只能把姚晏牢牢绑在身边。

    她们交往了，上床了。

    扮演的角色退场，真正的楚霜登场。

    猎物终于意识到自由将要离他而去，开始在网里挣扎。

    怎么办？我到底该烹了姚晏还是放他走？

    问题被她丢到角落里，在想出答案之前重拾面具。幸好姚晏妈妈在他们暑假里长达两个月之久的出差时间和一本寄错的书给了她灵感与启发：狗狗就应该乖乖呆在笼子里，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本文大概7到10万字左右

    囤了两万多一点6.29开文

    存稿速度大概是2000字一天（状态好四千一天

    所以后面囤稿跟不上为了保持日更会2400/章的样子

    绝对绝对不会坑，我死也要写完

    微博@李四又日常号，欢迎看我写文时的碎碎念以及一些脑洞和日常，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