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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季几句话掷地有声,霎时间将湖湘浮动的人心攥紧。许多人老脸一红,为自己的狭隘心思愧疚,他们这些老人半生官场搏击,成就了不少声名,可若说成为一党党魁那却是从不敢妄想的,以前是沈炳文支撑着湖湘的门户,而今,他们湖湘为什么不能自己栽培出一位阁老呢,明诚既然已经挤进去了,那他们这些年长的师兄不正该高兴师门振兴有望吗? 功名利禄无人不贪,马季并非不晓人情之辈,可赵秉安数次挽救湖湘于水火,他的威望早就无人可及,最关键的是只有他能撑得住内阁的刁难,这样的继承人不早早定下来,等着党中滋生龌龊,那他们才是真的愚不可及。 敲打完不安分的师兄弟,马季背手望向乾清宫,也不知孔仲华是否愿意接下湖湘的橄榄枝啊。 而此时,乾清宫中的气氛却十分微妙,赵秉安一早与泰平帝通过气,想拉拢这三位总督增加圣上在朝中的话语权,为此,赵秉安会为其全力争取刑部尚书一职。皇帝晓得刑部是赵秉安师门所在,对明诚如此用心感动不已,原想着就算调进新人也不会压迫湖湘士子的容身之所,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三人里竟无一人愿意接挑子。 原本君臣二人最中意的人选是湖南总督孔仲华,这位自咸亨十二年出任,坐镇湖南已有七年,麾下辖区繁盛仅次于浙江,他出京之前原就是刑部左侍郎,因与穆朝夫政见不同而被排挤,到了地方之后不过数载便稳平局势,兴盛湖湘文道,绝对是个能吏。 可孰料,孔仲华对回京坐镇刑部一事表现的很不情愿,任由赵秉安在一旁舌灿莲花,他都老神在在的如看猴戏一般。狄为远、苟俪旬口观鼻鼻观心,俱小心跪伏在御前,他们心里都清楚,不管接不接刑部尚书这个职位,新帝都奈何不了他们,可沈首辅却不然,他老人家若是雷霆震怒,那纵是远在天边也能把人摁进泥潭里去。 生平头一回被视若无物,赵秉安心中未起波澜,泰平帝却看不下去了,他勉强端着笑脸拉拢孔仲华,连“老成持重,依为国辅”这样的好话都违心说了出来,可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孔仲华不是目中无人,也并非倚老卖老,而是他心中早就献忠于先帝,可太庙之乱举国哗然,当今即位之后不说敬重内阁、安抚朝堂,却一味宠信于赵秉安这等幸进小儿!文华殿大学士,何等荣耀,竟加身于一介以武犯上的权勋之后,新帝不可谓不糊涂! 湖南总督这条路走不通,赵秉安也不气馁,他尝试着与另两位老大人搭话,陕西总督狄为远倒是给他三分颜面,逢话必接,可说来说去,这位就打着官腔,赵秉安好话砸了一箩筐,一点真动静都没听着。 山东总督苟俪旬面色平淡,不拒绝不接受,看似有所意动实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与顾椿老死不相往来,两人之间仇深似海,新帝若是敢用他,顾椿不得闹翻了天。他也老早就绝了回京的念头,今日全是看戏来得。 在三位老妖精眼里,新帝的手段稚嫩甚至有些可怜,先帝视内阁如掌中玩物,这位却连最基本的平衡之术都玩不拢,等着他君临天下,只怕整截身子都埋进黄土了。 天下人明里不议论,可私下里谁不嘀咕几句,新帝这皇位来得不正,先帝驾崩,皇室成年诸王无不惨死,这消息藏都藏不住,在这种时候,新帝还不如那毛头大的太孙靠谱,好歹那是先帝与朝野共认的国朝根基。 这么说吧,如果现在天降一道雷,把新帝给劈死了,那内阁与天下臣民一定欢天喜地的簇拥太子登基,哪怕新帝还没有授予东宫宝印,他们也觉得那是合乎礼法、顺应天命的继承人。 这也是赵秉安极为后悔的一件事,当初在得到乾封帝禅位的承诺之后,他就该苦劝泰平帝留他一命,哪怕是拖到登基之后再把人杀了,也比逞一时之气来的好,新帝那几拳是打得痛快了,可现如今,后患无穷! 三只老狐狸眯着眼装糊涂,赵秉安还真拿他们丁点办法没有。泰平帝眼见是谈不成了,便着宫卫送三位重臣出宫。 人走了有一会儿,乾清宫哗啦啦又损了一大批精美瓷器。若非掀不动,泰平帝连御案都不想放过。 赵秉安这一夜实在疲累,此刻还要操心刑部尚书的人选,委实没有精力哄他。 任人发泄了一通,示意荣宝收拾这殿中狼藉,赵秉安轻步走过去,蹲跪在御案下边,正要安抚这位君主。司礼监的消息就好死不活的赶到了,十三省总督下朝之后逐位拜访烟袋街。方才三位老大人一出宫就直奔沈宅去了。 火上浇油! 泰平帝猛地蹿起,奔至剑架上拔剑而出,脸对着剑刃粗声喘气,他想杀人,却不能,最后憋得只能在殿中胡砍一通。 “圣上!” 赵秉安可以放任他胡闹却不能眼看着他发疯,逮着个空档将人扑到,一个不慎胳膊还被划了一下。 “血!赵大人受伤了!” “噤声!” 第244章 乾清宫稍一点风吹草动,满朝文武都会瞩目于此, 泰平帝现如今唯一可靠的依仗便是赵秉安为他打下的根基, 若是内阁知晓他二人于乾清宫舞剑, 泰平帝还伤了人, 呵,那什么样的流言都会冒出来。况且赶在现下这个敏感时刻,帝党可经不起任何动摇。 不能宣诏太医,可也不能任由伤口这么淌血,荣宝顾不得忌讳给赵秉安上了宫奴们常用的金疮药,且先顶住这一时吧。 皇帝颓丧着面容,想搭手帮忙, 行至绣凳旁却又退缩不前, 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板阶上, 瞧着失魂落魄。 “明诚,你说朕这个皇帝做得有甚意思?” 伤口未及筋骨,赵秉安根本就没当回事,他将绷带的尾巴掖在腋下, 动作迅速的把官袍穿上了。 “圣上何须如此自贬, 您是真龙天子,万民之主,生来便坐拥这锦绣山河——” “可没有人听朕说话!他们跪在朕面前,嘴里歌功颂德,心中却把朕当三岁小儿一般糊弄!你刚才都看见了,他们是怎么敷衍朕的!” “沈炳文, 这个老匹夫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朕身上,让朕喘不过气来。” “明诚,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朕一定会杀了他!” “圣上!臣知道您苦,可眼下有些事还不到时候。”赵秉安攥紧泰平帝的手,强迫着这位主子收敛形容,荣宝早就骇得瑟瑟发抖,这会儿正俯首跪在后边。 “方才圣上说了什么?” “奴才们什么都没听到,圣人什么都没说。” 殿中都是浅邸养出来的心腹,按说是得用的,可事关重大,赵秉安不得不敲打。 “没听到就是你们的福分,都下去吧。日后若是让本官听到丁点风声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