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喝他的水

    掌心在液化成雾的镜面上抹开一团毫无规则的明亮，所映即是乔曼苓那红扑扑的脸蛋。她顾盼照了照，携着氤氲热气走出了浴室。

    乔母在餐厅忙活着，听见动静，连忙高声向她解释：

    我方才瞧见你的短信。今儿你外公刚出院，我忙着办手续。

    乔曼苓抓着毛巾揉擦着带湿的发尾，含糊应了声知道了。

    乔母在餐桌上摆好隔热垫，抬眸觑着路过的女儿，她记起先前撞见的画面，眼角泛起挪揄的笑意，打趣地问道：

    今儿个是怎的了，看你似乎和小放和好了？

    擦拭的动作一滞，羞耻感复又向她涌来，乔曼苓像炸毛的狮子，激动地转身反驳：

    我们本来也没怎样！

    见她反应夸张，乔母挪揄不减，态度暧昧，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乔曼苓着急得想要再次辩驳，最终却是积羞成怒。

    她心有纠葛，欲言又止，模样很是进退维谷。

    有些话即使是面对母亲，她也没好意思开口。

    暴雨过后的澄海市闷热异常，像是铺了张无形的蒸布，拢得人喘不过气。

    等来操场的积水挥散，澄海中学的体育课终是恢复如常。红色的橡胶跑道上各个班级正陆续进行着长跑训练，有序前行的队伍中可见一扎高马尾的少女逐渐落于人群之后。

    乔曼苓红着鼻尖，不受控地张口频繁呼吸气，四肢笨拙地向前摆动，这才跑了一圈半，她已落后多数人大半圈。

    想着又该是不达标，她心生退却。

    何苦累着自己？犹豫再三，她旋身一转，改变了跑步的方向，越过盎然的草坪，蹙眉来到老师的面前。

    报告！我不舒服。

    她不断拍着胸脯，说着便是张口干呕，演得那叫个入木三分。

    中年男教师已是习以为常，看破不说破地忧心劝说道：乔曼苓，你成绩再如何好，这两年的体侧要是过不了，照样毕不了业！

    乔曼苓撇了撇嘴，嗫喏着：可是我现在真的很难受！

    对方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再多管，挥了挥手，示意她去一旁休息。

    少女步履虚浮地背过身，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看台上，乔曼苓百无聊赖地扫视着操场上挥洒汗水的点点个个。见足球队在另一半场进行训练，她期待地去寻找那少年的身影。

    身侧有脚步声靠近，乔曼苓以为是老师派人来问她情况，吓得她又是干咳了几声，以示虚弱。

    她学着黛玉颦眉悠悠转首，却见高挑的少年阔步向她走来。

    你，还好吗？

    有了雨中的破冰，再次示好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困难。

    何放在乔曼苓身旁躬身坐下。他的发稍挂着摇摇欲坠的汗珠，裸露在外的肌肤附着一层薄薄水色，他的呼吸尚未完全平复，浸贴着球服面料的胸膛随之起伏着。

    刚长跑完，还不太舒服。

    他的周身散发着剧烈运动后所分泌的旺盛荷尔蒙，引得乔曼苓不自在地向一旁挪了挪。

    少年拿起随身携带的白色毛巾，由脖颈向上，擦过所露的水光。

    要去医务室看看吗？

    他扭头询问她，目光格外炙热。

    哈、那倒也不用。

    我是装的呀。

    少年干巴巴地哦了声，扭回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的时刻，乔曼苓的心中冒起了欢乐的泡泡。好像失而复得了一般，那只离家的狗似乎摇尾回来了。

    为再度确认，她实实挡住身后的水杯，舔了舔微干的唇，轻声暗示地说道：

    好渴。

    话音落下，揪着衣领扇风散热的少年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水瓶，递给一旁的少女。

    乔曼苓见之一愣，接过了水瓶，瓶盖被轻松扭开，她皱起眉头，故作嫌弃地惊呼道：

    你喝过啦？脏死了！

    心跳加速，何放急忙转头，他想着该去给她拿一瓶新的，然下一秒目睹之景却是令他瞳孔骤缩。

    只见乔曼苓握着瓶身的手前移，少女的粉唇包裹住凸起的瓶口，线条柔和的下颌抬起，水流透过隐约可见的粉糯舌尖，汩汩流入了她的口中。

    何放不由自主地滚动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