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金鹿森的六月酷暑燥热,在室外待不到几分钟,便能感受到头顶渗出的湿意。蝉声躁动,晕出光影,酷热直直打在树上,垂落了一片不大不小的阴影。

    延冶大学的球场上躁动不安,因着那充斥着荷尔蒙与少年激情汗水的空气,连气氛都仿佛能撩拨人的思绪,变得燥热、活力。

    球场旁围满了人,只有一部分是站在旁边偶尔叫好几声的少年们,大部分围在旁边的人都是打扮曼丽,妆容精致的女孩们。刚开始没多久的比赛,她们为场上的人尖叫的声音已经足以盖过所有男孩们的声音。甚至连相隔甚远、坐在图书馆窗边自习的学生,也能偶尔听到几个从她们口中喊出来的人名。

    球场四周有观众席。但前面的人为了视觉效果,以及为场上的人加油,会情不自禁地从座位上站起。后排的人被挡住视线,被叫喊声弄得心痒难耐,自然也会站起。

    因此,没几个人安分地坐在座位上。所有人都全心投入到场上的比赛中,他们用手围成喇叭状,高呼着表现最为亮眼的球员的名字。

    尽管他们口中喊的人名来来去去都是那重复的几个。

    宥石队长!加油啊啊啊!!

    闵都哥哥!你是最棒的!!

    宥石君NO.1!!

    模样精致、低垂着眸的少女在这时从容地穿过观众席。

    比赛早已开始,像她这样晚来许多的人实属稀奇。

    像这种延冶大与都林大联谊的赛事,向来是场场满座。不仅两所学校的人想来观看比赛,连在新首市的另外两所大学、包括社会人士也想一睹天子骄子们在球场上的风采。甚至有人花费好几千国民币也要请人提前三小时到场,帮自己占个座。

    少女的步伐轻盈,黑色柔顺的长发宽松的绑了起来。她这样晚来、又足够漂亮的引人注目的人,到底还是吸引了靠近出口的一小部分人的视线。但看到她直直往Pko走去,又有些不甘心地收回了视线,重新投入到场上的比赛中。

    站在Pko入口的侍者看见了她的容貌,微微惊楞后很快回神,训练有素地接过她手中的卡,往旁边的机器上轻快地刷动。

    只消一秒钟的时间,机器响应,拦截门打开,侍者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行礼。低头时,触及少女长腿那宛若上好丝绸包裹的碎玉般的肌肤,又是眸中异样的神采闪烁。

    少女慢条斯理地选了个位置坐下,放下了斜挎着的包包。坐在Pko的人没几个。大多数能够坐在这Pko的人,此时大都在那球场上挥洒着汗水,或是在那平民的位置上为自己的兄弟近距离叫好。

    Pko的位置在最高处。以往有学校比赛时,仅有学校领导、校董事会成员、大体量财阀子女,以及学生会主席团的人可以坐。坐在这里的人就只剩下让人有一种江山尽收眼下的豪气澎湃之感,仿佛球场上的球员不过是Pko座的人可以随意把玩的对象。

    当她坐在Pko座时,就有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她。

    对方抬了抬手中的限量款名表。

    14:22分。

    距比赛开始足足过去了二十二分钟。

    金旭泽的手心冒汗,注意力根本不在比赛上。

    他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打开ins,翻到被自己置顶的那个人名。点进去后,无论怎样,也发不出消息。

    他的大脑转的飞快,用上了比学习还要费脑的劲。

    他还记得比赛前,那人直到赛前最后一分钟都在看手机的情形。脸上的暴虐以及愤怒都几乎冷凝成冰,开赛后那凶猛的姿态似乎也是在发泄着怒火。

    真真令人胆寒心颤。

    若不是有旁人在开赛前劝慰,说胥清络说不定是路上车多,堵了车,这才没能提前到场,那位说不定就能当场发他的少爷脾气,退出这场比赛来。

    迟到了二十二分钟。若说她来时因为什么事情耽搁还好,那个人尚且还不会把气撒到别人身上。但目前这么来看,对方的模样精致,甚至一点汗都没有出,清清爽爽,根本不像是急着赶路过来。反而像是

    没有把这场比赛放在心上。

    那个人不一定会对她生气,但绝对会把气撒在旁人身上。

    而他们,则是那群旁人。

    金旭泽烦躁的轻啧,余光看见胥清络放下包后,微微后仰靠在了沙发背上。

    她拿起了手机,打开最常用的美颜软件,选了一个清爽、妆感不重的滤镜,将滤镜效果调到23%,对着镜头,轻笑摆出了个Pose。背景是pko的座位,熟悉的人联系当天发生的大事,也能猜到她现在在延冶大的球场。

    在调整光线的同时,相机边角处一晃而过闪过一张略微熟悉的人脸。对方似乎有些心虚,恰好场上有人投中了,气氛瞬间被点燃一般灼热,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也跟着大吼了几句好样的!。

    实际上,他连谁进了球都不知道。

    胥清络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嘲笑。

    她翻开刚刚拍出来的照片,拍出来的效果优雅清透。照片中的少女美好的脸庞,如同蘸足水后饱满的娇花。看似随意淡淡不失优雅的坐姿之下,是她精心摆出来的造型。

    胥清络唯有在看着自己的照片时,笑容才格外真诚。

    她低下头时,金旭泽才敢看向她。他指尖还是点在私信的对话框中,犹豫着要不要告知那个人,胥清络到来的准确时间。

    但当他看到胥清络打开ins的界面,将刚刚的照片上传时,心中猛地慌了神。

    手上迅速地给对方发出了消息。

    14:05

    哥,刚顾着看你比赛去了。胥清络很早就来了,也忘了通知你。

    他谎报了胥清络来时的时间,并为自己拙劣的谎言而手心冒汗。但总算是抢在了胥清络发ins前给那位发了私信。

    他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就见到刚刚才坐下不到五分钟的胥清络,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自己的裙摆。她背上自己的挎包,似乎场上再怎么火热激情也吸引不到她的注意力。

    她的模样永远都是优雅、娇矜的,做什么事都不急不缓,从容淡定。但正是这份从容,场上燥热的荷尔蒙都没能让她将目光久久停在某一人身上,让金旭泽觉得心惊。

    她似乎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拍几张照片。

    眼看着她起身要走,金旭泽也顾不上装不认识她。他也跟着急急忙忙起身,从背后喊住了她。

    胥清络,郁少爷知道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同时,知道她待了不久就走,他自然也会很愤怒。

    金旭泽的话中隐含了威胁,同时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她的路。

    少年高大的身躯堵在她面前,胥清络抬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显然没把他放在心上。

    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金旭泽将身前人的神采尽收眼底。他为对方的殊丽的容颜而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滑动。但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可以随便亵玩的对象。

    除非那位不要了她。

    胥清络眉眼清冷:让开。

    他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金旭泽低下头。看着少女清丽的脸庞,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拳头攥紧,指甲重重紧压手心。

    胥清络,不要以为你和郁少爷在一起了,就可以恃宠而骄了。

    不要妄想了。

    她不是自己可以随意肖想的。

    他在警告她,也在警告自己。

    *

    嘀、嗒

    汗水从少年挺直的鼻尖滑下,直至从线条清晰的下颚中滑落。

    少年身上穿着的篮球衣早已湿透,随意撩起衣服擦汗,露出胸膛间精致雕刻的线条,足以让场上的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但显而易见,他为场上嘈杂的声音而感到烦躁,脸上的阴沉气息愈加浓重,几近滴出墨水来。

    如同帝王一般的少年随意接过队友递过的毛巾,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汗,找了个位置坐下。

    另外一条刚从冰箱拿出来,冒着冷气的毛巾又顺势递给了他。他接过后,将冰冷的毛巾盖在了脸上,顺势将身子后仰,另一只手把那条沾了汗水的湿巾随意丢给了旁人。

    突然,他冷声问:她呢?

    被他问到的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幸好他看不到这样的画面。

    距离他最近的人硬着头皮说:胥姐很早就来了。

    这当然是谎话,但奈何就是有人更愿意听谎话。

    他的眉眼舒展了少许,毛巾下的嘴角稍稍上扬:那她人呢?

    刚刚回答他的人支支吾吾:也许也许还在Pko座那。

    他突然暴怒,一把掀开了盖在脸上的毛巾重重扔向了对方的脸:我不是让她直接来休息室等我吗。

    对方心中哀嚎:那你倒是去质问胥清络啊!

    但他自然不敢这么说,而是恭恭敬敬地把他的手机递给了对面面如冰霜的人。

    对方小声提醒他:胥姐、胥姐发了条ins。

    他眉头拧紧。

    他的号是一个刚刚注册的账号,里面只关注了胥清络一个人。因此一打开ins,首页第一条就是胥清络十五分钟前拍的自拍。

    胥清络在照片中显得清清纯纯,惹人怜爱,是不少大男子主义的男生喜欢的类型。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审美并不偏向于这一种类型,但无疑当初正是他漫不经心瞥过去的一眼,这才对她上了心。

    胥清络并非是故意去打扮成这种风格,迎合谁的口味。但是天生的气质就这样,像朵清纯澄澈的娇花。

    奇怪的是,他那位拥有白莲花气质的女朋友,竟然丝毫不会受到同性的排斥。

    他点开第一张照片,手指点在屏幕上时恍若在轻抚着少女的脸。

    他阴鸷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半晌,他开口:走吧,去找她。

    既然她不来,那就只能我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