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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艺曼犹豫着,到底说出了口:“我当初毕竟也不支持你们的事,我还以为你……” 还以为多多少少对她有些怨言。 其实她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来霍祈这边,就是怕谈昔不太欢迎她,哪想到谈昔主动邀请她过来住,这个儿媳比她想象得要心胸宽广得多。 谈昔打断了她的话,笑意澄澈:“妈,霍祈爱您,我也爱您。” 孙艺曼的眸中闪过一丝感动,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好。” 她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会独独对她念念不忘。 霍澄性格独立,小嘴很甜,逗得人咯咯直笑,幼儿园,小学,到初中都读得顺利,成绩也名列前茅。 十六岁时,就到了念高中的年龄。 那时霍氏企业发展更加壮大,霍利杰的事业重心在美国,他建议霍澄出国念书,将来大学也在那边念。 谈昔征求了霍澄的意见,霍澄竟然同意了:“这样正好,你们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谈昔非常无奈:“澄澄,你不用考虑我们,你自己想不想去?” 霍澄狡黠地笑了笑,梨涡很甜:“我早就想出国挑战一下自己了,妈妈不用担心我的。” 这年的霍澄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就像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学校里追她的男生很多。 对于这方面,霍祈倒是不反对,在霍澄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花了好长时间教给她如何保护自己,他们很相信霍澄。 霍澄走之前,将谈昔和霍祈的手叠在一起,她笑着说:“爸爸要继续疼爱妈妈。” 霍祈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说:“好。” 谈昔与霍祈已经步入了中年,他们还像年轻时那样,每天早上给对方一个吻,转眼已经坚持了十八年。 年龄大了容易忘事,偶尔谈昔忘记了,霍祈会凑过来主动吻她,还是会用那般宠溺的眼神看她。 电都说夫妻俩永远都会有争吵,就好比牙齿总会咬到舌头。 可谈昔和霍祈从未吵过架,每每想到此事,谈昔都会觉得不可思议:“霍祈,我们从没有吵过架,要不要试一试?” 霍祈走过去抱住她,声音低低的:“我舍不得。” 舍不得跟她吵,更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霍祈这一生致力于研究谈昔的病情,这毕竟是天生的疾病,病因不详,他只是想帮住谈昔延缓病情,让她的老年生活好过一点,只是这项研究太复杂了,也没有庞大的团队支持,他一个人艰辛又无力。 谈昔六十岁这一年,骨骼发生病变,迫于无奈做了髋关节置换术,是霍祈亲手为她做的,其实手术很成功,后续恢复也很好。 也许是年龄越大,身体越不能负重的缘故,谈昔不免有些惆怅:“霍祈,我总觉得我活不了多少年了,如果过几年我真的走了,你就再找一个疼爱你的女人吧,我不介意的。” 这些年,霍祈一直在研究她的病情,也接待了几个跟她情况一样的病号,虽然瞒着她,但是谈昔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那几人的情况。 全身瘫痪,都没有活过七十岁。 其实她不怕死的,人生来往这一遭,爱过笑过,于她而言,已足够圆满。 霍祈听了略微蹙眉,眼角早就生了皱纹,却依然是英俊的模样:“说什么傻话呢。” 谈昔摇摇头:“我没说傻话,我很认真地跟你说。” 虽然霍祈这些年很疼爱她,什么重活都不让她干,还陪着她做一些简单的锻炼,能做的干预全都做了,但有些命中注定的东西是阻挡不了的,谈昔却并不遗憾。 “霍祈,你知道我小时候就开始走路不好看了,大家都说我,那时候我可迷信了,我听说做很多件好事,就可以改变命运,于是那段时间我走在马路上就盼着出来一个老太太,可以让我扶。”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阳光照在她身上也温柔:“我真的做了很多好事,可好运并没有降临,后来我就遇上你了。” “跟你在一起的之后,我才想明白,原来,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你。”谈昔说着,不禁有眼泪滑落。 她不该让霍祈承受失去她的孤单,她占据他太多年,给了她太多太多的唯一,这些都弥足珍贵。 “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遇到合适的可以考虑一下,说不定就会觉得,”谈昔释然一笑,“之前那个傻老太太又轴又倔,有什么好喜欢的啊。” 霍祈无奈地抱住她:“昔昔,不要胡思乱想了。”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他嗓音艰涩。 这些年来,每次过生日霍祈许愿,心愿无一不例外都是 谈昔再陪他久一点,哪怕老天要拿他的生命交换,他也心甘情愿。 他这人自私,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她。 霍祈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贪婪地从她那里汲取一点又一点的爱意,就足够成为这漫长岁月的支撑。 再老一点,谈昔就不能走路了,坐了轮椅,可精神头很好。 霍祈身子骨倒是硬朗,就在家照顾她,每天中午推着她出去晒晒太阳。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仿佛年轻时那样。 说来也奇怪,年轻时霍祈表达爱意的次数并不多,可年纪大了,他的嘴反倒甜起来了。 “昔昔,你老了更漂亮了。” “昔昔,我爱你,比年轻时更爱你。” 每到这个时候,谈昔都不去回应什么,只淡淡笑着。霍祈太了解她了,随着身体越来越差,她脑子总会胡思乱想,他不让她乱想,只能灌输给她更多的爱意。 谈昔在一个拣尽寒枝的冬天去世,那年她七十九岁。 对于患这种病的人来说,年龄已经非常大了,是喜丧。 可霍祈觉得,哪有什么喜丧一说啊,人去世了怎么可能不让留下的那个人难过呢? 谈昔走得很平和,脸上挂着笑,前一个晚上还和霍祈提起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故事。 她眉目温善:“霍祈,你有没有觉得遥远得就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霍祈这次却没有赞同她:“我时常想起,时常温习。” 熨帖又有温度,仿佛只是上一瞬间。 “这样啊。”谈昔轻轻地说,躺平了身体,眼睛看向了虚空。那时霍祈想,谈昔在想些什么呢? 霍祈不知道——在去世的前一瞬间,谈昔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高瘦挺拔的男人,那人穿着白大褂,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五官英俊,清冷如玉,眉眼笼罩着淡淡的笑意。 是他。 他嗓音淡淡地喊了“请进”,他们的故事才拉开了全新的序幕。 要她如何忘记他年轻的模样,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啊。 窗外晚风徐徐,有月光碎裂了一地。 谈昔的墓碑上面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