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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倒是一改先前与洛王针锋相对的架势,对此视而不见,直至洛王党上奏,淮王过了年便及冠,合该赐封地离开永安。 楚策面不改色地听完西平王府暗卫的禀报,而后写了道折子送上去,直白地提醒洛王早就及冠,要走也该是他走。 将近年关,北狄与南云皆有使臣朝贺,永安朝堂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尚还有些报国之志的臣子摇头叹息,西平王搏命替大楚抢回的荣耀,因陆太尉的死彻底化为乌有。 臣子心冷,何人报国? 以世家林氏为首者倒是风光一时,如今朝堂冷寂,便是他们往上爬的好机会。 有人壮志未酬,有人贪婪无度。 西平王府,刘管家手中拿着信筒绕过回廊,敲响了书房的门。 “穆大人死了。”刘管家将密信奉上,“归乡路上,巫峡山路,被匪徒屠了全家,一个不剩。” 穆玄归,亦是两朝老臣,官至御史大夫,前些日子刚心如死灰告老还乡,人便死在路上了。 还是全家。 梅庚接下那封密信,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便随手丢在桌面,对此不置一词。 刘管家犹豫片刻,问:“恐怕是那位下的手,我们不管?” 指的便是另外五位先后离开永安的大人。 “管什么?”梅庚嗤笑一声,“都烂到根了,不如就烂得再彻底些,楚恒之是催着我们早些改朝换代呢。” 刘管家便明白了,这几位大人与西平王府并无过多交集,甚至他们提防着西平王府功高震主,独揽大权,狼子野心。 如今死在楚恒之手里,倒是能好好做一番文章。 梅庚话锋一转,“陆家的事,查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刘管家顿了顿,又道,“是否要告知陆公子?” 梅庚沉吟片刻,说:“都查清楚的。” 那夜的事并不难查,无论楚恒之怎么杀人灭口,知晓内情的宫人众多,总还有一两个遗漏。 陆四小姐不同于贤淑贵女,不施粉黛,劲装束发,平日里像个精致的小公子。 那日进宫赴约,不得不绾发配饰,身着淡粉广袖长裙,明媚艳丽。 陆清澜虽飒爽但知进退,奈何那日世家小姐以洛王党居多,当众羞辱陆清澜粗鄙无知,骄傲如烈鸟般的陆四小姐怎甘受此大辱,当众舞剑震慑一众娇滴滴的姑娘,剑若游龙,落梅相衬,锋利剑尖接了一朵落花,冷芒之上便晕开娇艳的红。 恰如少女,貌如春花。 楚皇后宫中美艳女子数不胜数,纵情声色之名人尽皆知,洛王.选妃,却未料楚皇瞧上了陆家刚定了亲的四小姐。 皇帝瞧上了,自不管人愿意与否,竟将陆四小姐强绑了去。 而后便是陆太尉持剑弑君,被打入大牢后畏罪自杀。 梅庚沉思良久,大抵猜出了前因后果,眼底溢出几分嗤色,低声喃喃:“昏君误国……” 先帝楚栝亦是如此,自以为四海升平,便可胡作非为,自以为万人之上,便以为旁人非人。 大楚太平太久了,却在短短几十年间险些覆灭。 陆太尉一事愈演愈烈,梅庚有心推动,宫内宫外谣言纷纷,甚至宫中开始闹起鬼来,吊死的女子夜夜啼哭,披头散发的将军手中提剑,整夜游走于宫闱之内。 加之告老还乡的几位大人已有四人死于非命,朝野震惊,人人自危。 御书房内,梅庚再见楚恒之,发觉这人气色倒是不错,神采奕奕,半点不像做了亏心事。 转念一想,思及那几位被灭了满门的大人,便明了,看来是将怒气发泄了个干净。 ——用人命。 “朕有件事,要交予西平王做。”楚恒之紧盯着那俊美不凡的异姓王,“李观和赵延真,劳烦西平王动手。” 二位皆是先前告老还乡的朝臣,梅庚微诧,旋即便明了——借他的手杀人。 梅庚眉梢微挑,当即否决:“容臣拒绝。” 楚恒之刹那沉下脸,冷笑道:“西平王,朕是皇帝。” 言下之意,你敢抗旨? 可西平王真敢。 毕竟是连圣旨都敢焚毁的男人。 梅庚嗤笑一声:“听闻近日宫中不太平,陛下小心冤魂索命。” 楚恒之面色一变,目光倏尔凶狠,“他们是死有余辜,朕何足惧?” “死有余辜?”梅庚似是听见了笑话一般,凌厉眉目洇开冷色,“陆氏忠烈,臣倒是不信陆太尉敢公然弑君,陛下不妨对天下人好好说说,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旁伺候的陈保吓得腿软,面色惨白,这西平王拥兵自重,竟敢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 果不其然,楚恒之勃然大怒,他气得抄起砚台便狠狠砸过去,怒吼一声:“放肆!” 而那沉重砚台被梅庚稳稳当当地接在掌中,随手摔在地上,一声闷响,四分五裂。 “可惜了,上好的乌金砚。” 梅庚敛袖,神情自若,“陛下这是心虚?” “荒唐。”楚恒之气得面色青白,忽而又变了脸色,高高在上,蔑视众生,“朕宠幸她是她的福分,那日舞剑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这普天之下,又有谁比朕尊贵?” 梅庚眸光沉冷,并不应声。 楚恒之却以为他是无言反驳,说得兴起:“她自己不想活,死便死了,朕已然应了陆柏言封她为妃,免其自戕之罪,迁入皇陵,是那个老匹夫不识好歹,竟敢行刺于朕!怎就不是死有余辜了?!” 他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千秋功绩,侮辱臣子亲女,将人逼死后以为一个名分便能挽回,竟丝毫不顾君臣之情,言之凿凿,当真无半点愧意。 待他说完,才发现那西平王面无表情,甚至眉眼间含着嗤讽与厌恶。 楚恒之心生怒意,讥讽道:“当日.你不也是如此待淮王?如今装什么正派好人?梅西庭,这是大楚,是朕的江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个女人算什么?朕命令你,杀了那些忘恩负义的老匹夫!” 他说得实在理直气壮,梅庚一言不发,不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出了门,背后响起瓷器碎裂声,梅庚脚步一顿,又是一声嗤笑:“什么东西。” 忘恩负义? 恩义二字何其重,楚恒之做了太多年皇帝,昏了头了。 宫门外,裹着狐裘的淮王迎上来,难掩紧张轻声问道:“有没有事?” 梅庚思索片刻,“没,他让我去杀了李观和赵延真。” 楚策一怔,“那你?” 梅庚:“自是不曾应下,不过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他稍微顿了片刻,上上下下地打量楚策,诚恳道:“你可能真不是他儿子。” 楚策眨眨眼:“……” 西平王便将人揽入怀,轻轻吻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