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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是血,同他对视了一眼,飘落山涧了。 133. 身体逐渐上升,他的意识也开始抽离,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嘶吼,也不记得自己在嘶吼,云涌过来托住他,他的心一下子像是干净了。 但他还是不安,他不是害怕轻柔的云托不住他,他是害怕云不肯让他掉下去。 他总觉得下面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恐怖得令人心碎。 一片白茫茫中,老君如枯木的手托住他的,老君说: “好孩子。那些伤心事,就都忘了吧。” 134. 李玄在山涧下醒来,除了玉佩和一件染血的白衣,什么都没有了。 他咬着牙给自己正了骨。劫云在劈落了他一身修为后就放过他了,他躺在淙淙的流水旁向上看,天被两旁的山峰压成了一线。 这一条窄窄的缝里,有他拼命也要再见到的人。 135. 李玄重新开始修道。一个人修炼很艰难,不知该说庆幸还是不幸,杨回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他在山脉的附近找到了一家废弃的神观,修整了一下,竟也能住人。 李玄在荒山里住下来,渐渐地,神观里添了几片田,又多了一些猎具。常有路过的流民寻求庇护,李玄也一一应允。神观的规模开始扩大,也有了一些信徒,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 136. 原本的神像被李玄收到了后院去,这座神观就成了一座没有供奉神的奇观。信徒问:这到底是谁的神观? 李玄回答:“这是我爱人的神观,我在心里供奉他。” 137. 李玄住进神观几年后,周武王夺得天下,纣王自焚而亡,阐截二教之争中,后者败而如烟云散。 姜子牙封神的那天,李玄站在自己曾经坠崖的山头上眺望,南天门彩光大盛,每点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凡人得仙牌,入仙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玄似乎看到了杨回。姜子牙在前面宣读封神榜,而杨回在旁边努力做出一副一点都不困倦的样子。 李玄知道他的手一定在偷偷绞袖子。这个没什么仪式感,很容易对大场面感到无聊的先天尊神,很有一些像小动物一样的小动作。 他无聊的时候会绞袖子,憋哈欠的时候会掐自己的胳膊,高兴的时候表情也很轻微,总是眉毛先扬起来。如果抿起嘴抿出两个小酒窝,那就是要干坏事了。 有时候会想起自己少年靠在杨回怀里的那个夜晚,拐弯抹角地问他会不会忘记自己。 他仍然不确定答案,但一件事是确定的:不论遗忘多少次,他们的爱都会卷土重来。 138. 杨戬飞升后,曾经下凡来看过他一次,很吃惊地得知舅舅舅母现在处于分居状态。 他不理解地问:“为什么不参加封神之战呢?如果你当时来找我,我可以向上推举你,你现在或许已经和他团聚了。” 李玄微笑着回答道:“那不是我的道。绾衿教我修自己的道,我就会顺着这条道去见他。他教我不要杀人,所以在我们重逢的时候,我也一定 是两手清白。” 杨戬:“即使你要再修很久?还有什么坚持能比尽快见到爱人更重要?” 李玄答道:“因为相爱的人一定会重逢。” 我知道天上的时间比地下要慢很多,我知道我在这里绕十年的弯路,他那边或许只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我知道这个选择的代价对于双方来说不是对等的。 但我也知道他会理解我选择的道。等我上去见到他,我们终于永远在一起,执手闲话,把酒言欢时,来时的路就都只是昨日。 139. 杨回元神归位,在瑶池边的桃花树下醒来,桃花瓣落了满襟白衣。 酒友瑶姬趴在旁边的案几上,揉了揉眼睛:“怎么了?你都睡了一天了。” 杨回睁大眼睛:“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掉下去了。” 瑶姬摇了摇头,大笑着说:“你睡懵了吧,九重天上的云是不会散的,结实着呢。” 她招来一阵风吹云,吹得满树桃花纷纷扬扬地飘洒,像是他欠谁的一场花雨。 140. 杨回心突然悸了一下,他摸了摸胸前,错愕道:“我有心了?” 瑶姬笑眯眯道:“是啊,本来就生来有神力,酒醉打了个盹儿还能白捡颗道心,真羡慕死你了。” “...不是白捡的。” 杨回低声道:“天道守恒,都是有代价的。“ 杨回低头向下看。没有镜花水月,他看不见凡间的任何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落了一滴泪。 相比起世界来说,这是一滴很小很轻的眼泪,从九重天上滴落,花了三年才落到人间。落地的时候,封神已经过去了两年。 它落到一片云上,云不堪其重,化作了一片雨。这片雨落在李玄的神观。李玄抬起头来,便知道这是他的爱人的泪。 信徒撑着伞说:“道长,避一避吧。” 李玄说:“不必,是他来渡我成神了。” 他闭上眼睛,在这片雨中飞升了。 141. 传说北辰帝君飞升的时候,天光泄出,白昼如焚,长虹贯日,仿佛九重天降下人间,只为成就一场蔚为大观的太阳雨。 南天门自从建成以来,第一次被凡间的人强行大开,住得近的神仙们急急披上外衣到南天门查看,瑶姬拉着穿着睡衣拖鞋的杨回和九天玄女去 凑热闹,被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人挡得什么也看不见。 也被堵在后面的三清笑眯眯地问:“你说这次来的是什么人呢?” 杨回被瑶姬从床上衣衫不整地拽起来,此时正难得一见地犯着社恐,闻言随口道:“这么大阵仗,应该是个帝君吧。刚好可以填朱明的空。” 三清对视一眼,其中太上老君笑道:“那就是个帝君吧。” 142. 李玄向天门升去,上方空气越发稀薄,他却不觉不适,身体越发轻盈,心也被涤洗一空。 一片天光之路中,系了多年的信物玉佩脱离他的腰间,飞了上去。 李玄说:“你可以拿走它一时,但我握他手的时候,我会再认出他来。” 他认出来了。 143. 几百年后,南天门上,睡眼惺忪的西池元君握住他的手:“北辰帝君,早。” 北辰帝君按捺住狂跳的心,拱手行礼道:“早。” 144.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