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鞋

    婚礼来比想象中快，在赵沐柔以为要等上几个月，可隔天傅家就来信，三天后迎娶她。

    婚姻是每个女孩的梦想，穿着洁白婚纱在偌大的教堂，庄严神父见证，将手交给未来的另一半宣誓誓言，眼中是对彼此深沉的爱意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现在，她即将把自己托付给一个陌生人，用婚姻换取的自由在这一刻有点退缩，在想，以后自己会为今天的这个决定后悔吗？

    赵沐柔凝视镜子里的自己，目光空洞，像个毫无灵魂的人偶任由身旁化妆师梳妆打扮。

    及腰的长发被卷发棒烫成一次性大波浪，束成松垮马尾，一只夹杂着露水的白玫瑰轻轻别在她耳后，与脸上清新淡雅的妆容呼应。婚纱通体呈晶莹的白色，简洁精致，层层叠叠轻纱蔓延脚下，镶满细碎的钻闪烁着华丽耀眼的光。

    这桩婚事虽是仓促，但是傅家准备得用心，丝毫没有敷衍，身上这件婚纱更是英国设计师连夜赶工两天寄来，至于嫁妆不言而喻。

    今日她继母的脸上就没停止过笑容，而那是用自己换来的。

    赵沐柔想此，不禁苦涩一笑。

    化妆师化完妆赵欣往她们手中递了个厚厚的红包，笑着送人出去。

    她回屋，靠近垂着头，轻扯身上白纱的姐姐，手放在姐姐肩膀，传来的凉意令她心下一紧，姐姐，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嫁了，我可以.....

    镜子里，姐姐笑着对她摇头，赵欣霎时默然，她看得出，姐姐在骗她。

    哪有人结婚笑得比哭还难看，眼里藏不住的悲伤，红了眼。

    她明明就不喜欢，不想嫁。

    欣欣，你出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好。

    赵欣走到门口回望了眼坐在化妆台的姐姐，抿唇将门关上，将空间留给她。

    屋内寂静，静得仿佛都能听见针落地的声响。赵沐柔缓缓抬手，摸着耳后的玫瑰，眸光黯淡。

    她与林淑之间赵欣一点都不知情，甚至觉得她们的关系一如既往。赵欣对她们而言是最重要的亲人，所以她与林淑都心照不宣对赵欣隐瞒，赵欣从来都不知道她被囚禁，只是以为她打受伤后便隔绝外头的一切，匿于阁楼。

    这婚若她临阵脱逃不结，那便是落在赵欣身上，她不舍。

    心情越发低落，赵沐柔对着镜子弯了弯唇，试图扯出一丝笑意，却力不从心。她不经意触及镜子里的人，吓得迅速撇头。

    傅奕辰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慵懒地靠在门口看她。

    他乌墨的发后梳，露出一张冷峻面庞。摘去眼镜之后，更显鼻梁若削，高挺笔直。他眉骨深邃，浓密长睫包裹着澄净似琥珀的眼眸，漾着层层温柔。黑色西装剪裁修身，白衬衫不染纤尘，熨帖着他颀长的身子。周身气质冷冽，与那天见他的那副放浪不羁的模样略有差池。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前厅迎客，怎么会来这里？

    赵沐柔收回目光，你怎么来了？

    傅奕辰撇了下唇，过来看看。

    他才不会说是怕她反悔跑路，过来盯紧人的。

    镜子里印着男人的身影，他踱步到身旁，高大的身躯令人难以忽略，赵沐柔拿起化妆刷刷脸，忽视因他贴近而紧张得跳个不停的心。

    刚才她就不该人让赵欣出去，不然现在也不会落得两人独处。

    那张白嫩小脸眼神躲闪，肉眼可见的泛红，像颗熟透的苹果可爱极了。傅奕辰嘴角笑意更甚，目光向下是莹润肩窝，被纯白婚纱包裹的美妙身躯腰肢纤细盈盈一握，感觉一手就能圈在怀中万般疼爱。

    他视线徒然停在裙摆，眼睫颤动，渐渐拧眉。

    傅奕辰来得悄无声息，这会离去招呼都不打一声，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口。赵沐柔蹙眉，松了口气，心想最好等到进大堂他都别再出现。

    可她的期盼终归落空，不一会儿傅奕辰又回来，手里提了个盒子，打理好的头发凌乱掉了几根垂在眼前，衬衫一角跑出裤头，袖子挽到手肘，不修边副的模样。

    赵沐柔诧异，傅奕辰轻喘着气朝她走近，蹲身手握住她的脚。

    你要干嘛？她一惊，立马弯腰抓住他的手。

    傅奕辰不作解释，抬眼视她又垂下，挪开那双囚禁他的手。

    手心里的脚雪白，还没自己的手大，脚趾头像嫩藕芽似的圆润小巧。他暗了眸色，侧身空的一只手掀开盒子，掏出鞋，动作轻缓为她穿上，有些大。

    我跑了附近的街，只找到这双鞋配你的婚纱，但好像不合脚，只能让你勉强将就了，抱歉！以后我会给你买适合它的鞋。他心底内疚，将穿好鞋的脚放回轮椅脚踏板，为另一只脚穿上。

    地上的鞋是单调的黑，毫无装饰，男人手中的鞋是漂亮的银色，布满闪眼的亮片，鞋头处的银饰蝴蝶结晶亮，动作温柔地为她穿上。

    赵沐柔心底涌上的羞辱感刹那间荡然无存，呆呆看着男人，目光随他起身，落到他伸出的手。

    他唇角上的笑意像是一颗小石头，直击她平静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

    无人曾在意她脚上的鞋，因为一双没用的脚不配得到漂亮的装饰品。她习惯了，但他却想给她买适合的鞋。

    赵沐柔心中动容，眼眶涌上湿润，抬手放入那双大掌即刻被牢牢包裹在傅奕辰的手心。

    傅奕辰晃了晃手，她视他嘴角勾起笑容，心甘情愿的微笑。

    或许他是可以托付，平平淡淡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