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过渡

    摩尔城外。

    “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莫瑞林……他整合了大陆的魔力体系……他充满激情……他从未放弃……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回到了他的家人身边。”

    这是一场简单的告别式，莫瑞林家族的人默默的围绕在三具棺木周围，苏浅绿色的眼睛中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声音平缓的念着手上拿着的告别辞。

    有城外晃荡的中土人好奇的看着这边全身黑色的人群，他们相互低语着。

    “这是那个很强大的魔法师的葬礼。”

    “是因为两天前的事故吗？”

    “可能吧……”

    这些人眼中有惋惜的神色，但没有靠近，看着那些黑衣人身上的六芒星纹饰，就能够猜到这是一场家族内部的仪式，想要表达自己的遗憾，可以等仪式结束后，再来送上一束花。

    可是，在现在的几乎被毁做废墟的摩尔城中，哪里来的花？

    棺木入地，一位牧师装束的人，神色肃穆的抓起一把土，引用了一段圣典中的诗句。黑色的泥土散落在棺木盖上。

    全身罩在黑色中的艾利身体微微抖动，似乎就要站立不稳，旁边的费伦将艾利扶住，在有人开始抽泣之时，退出了人群。

    一直站在人群外面的张言看到两人走出，迎了上来，但没说话，一起往摩尔城西方残破的壁障出口走去。

    这是一场西方大陆风格的葬礼，张言的一身白衣在一群黑色中显得格格不入，不过这是张言在以他自己所代表的东方习俗，表达对这位大魔法的尊敬，没人会指责他。

    从阿瑞斯前来的魔法师与神术师已经准备完毕，在人群外等待。他们要离开了。

    当贝罗决定不回来时，莫瑞林家族就被交到了苏的手上。被巴别抛弃，被皮尔斯玩弄，莱斯特的离开，现在凯斯也离开了，莫瑞林中的多数人都没有了斗争的欲望。他们没有希望苏把莫瑞林变成曾经的样子，只求在这再次被毁坏的摩尔城中，有莫瑞林的安身之地。

    摩尔城与西部的地道，在两天前的‘事故’之前就已经接通，只是按照苏的规划，离建成还相差甚远，摩尔城一直在封锁中，加上两天前的事件，地道没有对外开放。

    一众人来到暂时停工的地下广场，李维、贝罗已经等在这里。

    艾利一直低着的头抬起，黑色的兜帽被放下。

    “噢不！我的艾利！”费伦肥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上，但仍然有水珠从手指的缝隙出流出。

    “出去吧。”艾利被紫色丝线盘绕的脸上毫无表情的说着。

    贝罗转过脸，深吸一口气，空间移动下，这最后一批人也消失。在把众人放入多伦斯山脉西侧的草原上后，好吧，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草原了，应该是沙漠。贝罗再次带着李维和艾利消失。

    李维抱着艾利和贝罗出现在了大陆西边的海域上，前方就是天络的伊甸园。

    艾利抬头看看天空中的太阳，如往常一样散发着光与热，但是它不知道的是，阴影正在向它靠近，几分钟后，这一片天地的光芒将与黑暗融为一体。

    艾利转头，看向原本大陆被绿色草原覆盖的埃蒙特草原，现在已经是埃蒙特沙漠了，在黄色的沙漠上方已经有金色的光芒流转，艾利知道昆丁他们已经开始了。

    “走吧。”艾利已经变成紫色的眼睛盯着伊甸园，说。

    在日食开始之时，争夺世界的战争也将打响。

    时间回拨，摩尔城的二层壁障还好好的保护着这个城市，多伦斯山脉中部的缺口处依然被龙占据，埃蒙特草原依然是草原，世界至少看起来还是安好的时候。

    艾利与费伦召集了所有战斗人员，进行了集会，将他的计划告诉每一个人。借着还回生物掠夺者的机会，将龙蛋送上班德艾兰，然后投入伊甸园，孵化幼龙的召唤引来龙对伊甸园的攻击。然后由审查未成年拷问者的理由，登上伊甸园，由斯图尔特带着精英队伍，完成对伊甸园核心的潜入，夺取伊登之盒。

    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直到莫娜慌乱的群发传讯，惊动了在摩尔城各种计划着任务执行细节的所有人。

    凯斯.莫瑞林的死讯在通讯网络中如野火一样，蔓延至远在兰诺帝国的贝罗。

    贝罗如同一只危险的炮竹，他的失控炸毁了所有的计划。

    凯斯化作石雕的民居中，艾利手指上的通讯戒指闪动着，这是贝罗在叙述他前往西海所作的事，然后是昆丁与他们讲述华生的话……

    民居中的人越来越多，雅各布早已经离开，苏推开人群，看着凯斯的样子，脸上透着失望，为什么，莫瑞林的父辈们总是选择这样的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苏的父亲莱斯特也是这样，贝罗的父亲，凯斯也是这样！

    “贝罗呢？”苏已经给贝罗发了无数条消息，但是被贝罗全部忽略。

    艾利摇摇头，周围的莫瑞林成为脸上露出愤怒与失望。

    苏看着艾利，眼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开始指挥莫瑞林成员，一部分人留下处理凯斯的遗体，还有一部分离开这里，被派往了雅各布的住处。但是谁都没有注意，艾利收走了那一颗墨绿的圆球。

    拷问者和弗兰德、艾利等人退出民居，这里已经被莫瑞林的人控制，他们这些外人应该离开了。

    苏可以理解贝罗的做法，贝罗放弃了，放弃了他的莫瑞林姓氏。

    贝罗做出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九年前，贝罗参于了魔法协会和教会共同进行的南方神庙清剿行动，在那之后，贝罗就察觉到了莫瑞林与自己理念的偏差。当时的贝罗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莫瑞林，以贝罗.哈利的名字在大陆上游历。

    与苏相遇，是偶然，对一个生长在莫瑞林之外，没有被莫瑞林在千年的繁盛中，累积下来的缺点污染的兄弟，贝罗十分喜欢。那个时候，苏就发现了贝罗和他所知道的莫瑞林不同的地方。

    莫瑞林中的人，该怎么说，他们总是在面临被动的选择。巴别帝国贵族与魔法协会，政治与魔法，家族与自身。苏之所以会沦为私生子，是因为曾经的莱斯特.莫瑞林做出了选择，他在自己的人生和莫瑞林的人生中选择了后者。

    可是贝罗不同，或许是贝罗太过骄傲，他不会委身与莫瑞林的人生，如果莫瑞林挡在了他的面前，他会毫不犹豫的丢掉莫瑞林，自己上路。

    而这一次，能够把贝罗召回莫瑞林的人已经不在了。

    贝罗的失控和莫瑞林没有关系，他只是在为自己的父亲报仇而已，这是他身为凯斯之子的报复，却不是他是莫瑞林之子的报复。可是凯斯没有贝罗这样的潇洒，他的身份是人父，也是莫瑞林之主，他的离去是牵扯整个莫瑞林的事。贝罗已经没有继续参与的欲望了。

    “接下来，该如何做？”苏在艾利离去的时候，追上几人，问。

    艾利拿出被他藏起的墨绿色圆珠，“这是凯斯的灵魂，我要问贝罗如何处理。至于莫瑞林家族，贝罗既然交给你了，你就自己安排吧。”

    苏看着墨绿的圆珠，他确实是想问关于莫瑞林家族人的事情，因为在艾利的计划中，莫瑞林家族的魔法将是莫娜前往班德艾兰的护卫队，现在发生这样事，显然计划已经消失，莫瑞林家族的人失去了领导者也失去了行动的目标。

    “恩，如果贝罗回来了，让他来见我。”苏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继续指挥莫瑞林家族的人去了。

    艾利点点头，和其他人一起往自己的实验室走去，但其实，贝罗已经回来了，就在艾利的实验室中，还有李维和昆丁。因为他们的讨论已经到了伊登之盒有特殊的用法上，而半个伊登之盒正在艾利的实验室中，如垃圾一般的丢在墙角。

    根据武僧李维的推测，伊登之盒出自华生的手，那么最有可能解开伊登之盒用法的人也就只有费伦和艾利了。

    艾利的实验室有内外两部分，外间就是平时艾利做研究的地方，占据大大部分空间，各种仪器和资料堆积在木架上。内间就要小的多，这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也是召集集会时，大家所在的地方。

    不过早在今天早些、集会还没有开始的时候，艾利就把睡觉的地方拆掉了，换上了圆桌，好为集会提供地方。

    这么做并不是摩尔城没有多余的地方进行集会，而是艾利的实验室和费伦在阿瑞斯的实验室一样，都增加了特别了保护屏蔽措施，如果摩尔城被渗入，艾利依然可以保证自己的研究不被泄露，开战前会议，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

    现在，贝罗、李维、昆丁已经坐在圆桌旁，等待艾利的到来，而一只扁平的盒子正摆在桌面中心，三人都盯着这东西思考着。

    “伊甸园，自毁。”贝罗阴沉着脸说完，然后身体消失，片刻后身体再次出现，失望的对着另外两个人摇摇头。

    看不出李维和昆丁是松了口气，还是果然如此的表情。如果一句话就能然伊甸园自我毁灭，那他们也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伊甸园，爆炸。”贝罗继续说。

    “好了，贝罗。”李维将盒子拉倒自己身前，按住，皱着眉瞪着贝罗。

    贝罗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艾利和费伦推开门进来，身后是卡兰和弗兰德。其他三人坐下，只有艾利眼神冰冷的盯着贝罗。

    贝罗毁了所有人的布局，艾利在愤怒！但是起因是凯斯，即使是人造人，在经历了爱德华、艾德死亡后，艾利又无法真的说出咒骂贝罗的话，一时无语，只能瞪着这个魔法师。

    贝罗碧蓝的眼睛同样瞪向艾利，说到底，凯斯的身体癌变，是所有人大意，身为魔法师的贝罗可能忽略，但是身为生体炼成的大师的艾利为什么也会忽略。

    艾利也确实有愧疚，当初套取黑袍人情报的时候也有他的参与，因为忽略了黑袍人实际是带着伊甸园的灵（义石）行动，让他的身体不会出现异变这一点，才导致了对凯斯回到摩尔城后的盲目放任。

    更不要说，也是艾利说出了“癌变发生后，人就失去了作为人的意义”这样的话，让凯斯意识到了必须要在成为但他林和死亡之间做出选择。这几乎是把凯斯逼向了默默等死的道路！

    费伦想要缓解气氛，但是他之前就发现了，是他亲自堵上了凯斯求生的最后道路，现在只好闭上嘴，一言不发。

    “贝罗。”李维拍向贝罗的肩膀，“你还想向天络报复吗？”

    贝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气氛走向了另一种尴尬。

    莱斯特死亡的时候，贝罗处理悲伤的方法是先自毁性质的发泄（贝罗曾引动全身魔法聚集雷电，如果不是拷问者制止，当场就死亡了），然后完全的沉默。在那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贝罗并不擅长与悲伤打交道。

    但是那一次的情况与现在有所不同，那一次，莱斯特的死亡来的太突然，贝罗一直在半清醒半疯癫的状态，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而且，就客观来说，莱斯特的死亡和贝罗有直接关系，贝罗自己的愧疚占了悲伤的绝大部分。

    还有一点，就是贝罗当时自己依然在祖父皮尔斯.莫瑞林的天络，和父亲凯斯.莫瑞林的魔法协会之间摇摆。立场不明导致情绪发泄没有对象。

    记得贝罗总是喜欢说的话吗？“愤怒就对了，我给你带来了发泄的对象。”可是当愤怒发生自己身上的时候，贝罗没有了发泄的对象。

    而这一次，凯斯的死亡，可以说从他踏出伊甸园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贝罗是在温水中的青蛙，虽然凯斯的死亡依然是突然的，但是在时间线上，这是持续发生的事件。加上现在贝罗的立场明确——天络的对立面，以及不健康的面对悲伤的方法，贝罗现在除了仇恨没有其他！

    武僧李维准确的把握了这个魔法师的心理，将贝罗的仇恨指向正确的方向，当然是天络，而不是自己的队友。

    李维掌握贝罗心理还不止是这一点，‘发疯’的前往伊甸园释放禁咒的贝罗是怎么被召回来的？当然，对其他人来说，这是表面的结果，只有贝罗自己知道，他当时自己的想法。

    在他对着华生说出“可惜”的时候，他放弃了，是真正的放弃。就像曾经引动全身魔力释放雷电一样，如果没有拷问者的强行控制，他就自己化作雷电消失了。所以当华生抓住他的衣领的时候，虽然全身的麻痹已经消失，行动力已经恢复，但是当时贝罗的心放弃了。

    李维玩弄了他的心理，这个武僧用‘奇特’的方式激发了贝罗的意志。当贝罗看到李维平静的在龙的围绕下躲闪时，他就意识到自己被武僧玩弄了。但是，除了意识到自己对武僧的xx更重外，他还能怎么办呢……

    艾利甩甩头，把脑中的思绪全部甩出。他拿出凯斯留下的墨绿色灵魂圆珠，放到贝罗面前：“这个应该是你的。”

    贝罗盯着这个墨绿的小球，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灵魂，他曾经看到过艾利抽取但他林的灵魂。

    不想贝罗却摇摇头：“这不属于我，这是父亲留给莫瑞林的东西，你应该给苏。”

    贝罗的这句话无疑是彻底表明了脱离莫瑞林的想法。

    “不是，这应该给卡兰。”李维将灵魂圆珠拿起，递给卡兰。

    卡兰皱着眉，一脸疑惑，但是依然伸手接过了圆珠。卡兰确实想要这颗灵魂圆珠，自然是因为梅菲斯特的预言，现在预言中‘莫瑞林的希望’越来越模糊。

    艾利和费伦相视一眼，露出恍然的神色。

    凯斯在最后的时刻，确实是在为莫瑞林的未来着想，苏将散落在中土的莫瑞林聚集，而莫娜将几百年前莫瑞林家族犯下的错误——第一个拷问者莱拉填补。这灵魂是未来让拷问者和莫瑞林人能够重归一族的桥梁！

    莫娜的无灵魂分身，这就是凯斯留下这颗灵魂的原因！

    莫瑞林的身，莫瑞林的魂，这就是凯斯的想法。

    艾利和费伦在制造莫娜的分身的时候确实想到了为这身体注入灵魂，首选自然是艾利从巴比伦带会的但他林灵魂，但是他们失败了，人类的肉体似乎与但他林的灵魂不相容，注入后，居然会自动排出。之后，两人也使用了普通人的灵魂，拷问者也为此贡献了几个奴隶，但是结果，依旧是失败。

    失败的原因有些让费伦费解，那就是注入的灵魂只会团聚在一个部位，无法延展到全身。最后费伦只好把这个原因归结于拷问者和基路伯血液的关系。

    现在，这颗半人类，半但他林的灵魂似乎是解决问题的唯一的方法。同时，它也将是拷问者和莫瑞林之间断层的过渡。

    费伦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贝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卡兰见贝罗没有意见，也就心安的收下了，预言的事，要今后在拷问者内部商量。

    “好了，接下来……”艾利冷着脸，接过李维递来的扁状盒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