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作品集 - 历史小说 - 今夜入梦几多回在线阅读 - 第154章

第154章

    “没有不想你,我想我哥,每分每秒都在想。”

    “那为什么不看我?”

    “不敢看……”

    他闭着眼睛,贴着霍深的额头,有些凉的掌心轻轻抚在他脸上按揉,就像只温情脉脉的小动物。

    “队长,你知道吗,你是我……年少时的梦。”

    霍深淡淡地笑起来,还是那样眼尾轻轻上挑着,将手指伸进他的发丝里,吻着他的鼻尖、额头、脸颊,用尽所有的温柔去哄他:“为什么呢,我让你觉得有距离感吗?可你从一开始就得到我了不是吗,我都没忍心让你多追几天。”

    沈月岛摇头,水光从濡湿的睫毛中溢出:“和这个无关,是太美好了,太美好了,那么美好的一个人,被我毁掉了,你有你的生活,你本该过得很幸福,都被我毁了……”

    他父母被害是因为家庭不睦,弟弟失踪是受牵连,包括他自己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罪都是因为他肩膀上的责任,是因为他姓沈。只有阿勒,他和这些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普通人,只是想要他见自己的小伽伽一面,却被那些人渣用那样的方式活活折磨至“死”,又逼自己去扮演一个完全不喜欢的角色七年。

    他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因为沈月岛。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沈月岛贴着他的脸颊,小声地抽泣。

    他连让阿勒掉一滴眼泪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现在却知道阿勒因他而死,当年那场车祸和沈堂才说的话结合了起来,变成一场无比清晰的噩梦,霍深醒了几天,他就做了几天噩梦。

    他恨不得穿越回七年前,直接把沈堂才捅死再自杀,这样他爸妈不用死,阿勒也不会认识他。

    “我不敢看你,不敢给你换衣服,你身上的伤口……太多太多了,把身体都划满了,以前你手上有个口子我都要心疼,现在、现在成了这样……

    “队长……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霍深的脸颊滑下来,淌到脖颈间,可抽泣声依然是小小的,压抑着哭腔不想让霍深听见。

    霍深心疼得连落在他背上的手都是颤的,但却第一次没有在他哭时安慰,擦去他的眼泪,反而把他揉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放声大哭,全都发泄出来。

    早晚要哭一场的。

    他醒来时就知道沈月岛会这样。

    本来只是很小声的抽泣,但一旦被人抱在怀里就觉得委屈瞬间加倍,沈月岛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肩膀大声哀嚎,哭到呼吸不畅,一哽一哽地抽颤。

    他又想起沈堂才的话,想起霍深曾随口给他讲的那个睡前故事。

    那些描述,那些细节,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中上演。

    “他们开车撞我,发现我没死,就把我揪出来按着我的脑袋往石头上砸,后来怕留下证据,就打开油箱,把汽油浇在我的身上,一把火烧了。”

    他不知道霍深就是阿勒时都会因为这些话难过,现在是直接把他的心刨出来一刀刀切碎。

    他不敢想象阿勒当时到底是怎么一个人面对这些的。

    他从来没离开过草原,不知道人性的恶,他在大巴车上死里逃生以为终于有人来救他时,一定还在心底默默感谢那些人,就像他感谢每一个给他食物的老额吉一样。

    结果换来的是比车祸更恐怖的恶魔。

    如果那些人真的得手了,如果查理真的挖掉了他的眼睛,他带着一身大火跳下悬崖,掉进河水里,奄奄一息着醒来时发现骨头断了,眼睛没了,浑身上下都在疼,还要怎么活……

    沈月岛受不了了,他疼得想死过去。

    被火烧有多疼啊……

    被打断骨头有多疼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非要他死……明明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想来看看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是我害死他的……都是因为我……

    药物后遗症和之前留下的病根一起复发,沈月岛逐渐呼吸困难,哭到喘不过气,仰着脖子一哽一哽地呼吸,喉管里涌出股浓重的血腥味,又要开始咳血。

    霍深把他放平在床上,捂住他的嘴,压着他的胸口,拿过水杯嘴对嘴地给他喂水。

    一开始还是呛了几下,带点血丝,后面几口他都好好地喝了下去,不再咳了,呼吸也慢慢平稳。

    那么窄的一张病床,两个大男人挤在上面。

    霍深罩在他身上,托着他的脸,拇指一下一下摩挲他的鼻尖,眼里有泪光在闪。

    沈月岛看到他要被自己搞哭了就立刻打住哭腔,乖乖地望着他,只是眼泪没那么快收住。

    霍深哑声问他:“哭好了吗?”

    他一看霍深的眼睛就又要落泪,干脆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转过头去嘟嘟囔囔地说还没哭好。

    霍深笑话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什么啊……”

    “小狗的嘴筒。”

    “……嗯?”沈月岛一下子转过头,注意力被暂时转移,“这是怎么个形容?”

    “看起来圆圆的钝钝的,被毛毛包裹着毫无攻击性的样子,柔软温和干燥,可是当我张开手心抱住它时,”霍深屈指在他哭湿的眼睛上轻轻擦过,“会摸到一颗湿漉漉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