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见小姑娘东张西望有些害怕的神情,陆怀卿想起了傅葭临:“你知道青天大老爷吗?姐姐认识一个,你和我说,我让那个青天大老爷给小馒头报仇!” 陆怀卿觉着她这话也不算撒谎。 大燕的话本里多的是“告御状”的故事,傅葭临他难道能不算“青天大老爷”不成? 等他三年后篡位成功,这天底下都是他说了算。 小朋友被陆怀卿绕晕了,想了想就把话全告诉了她。 其中内容大多和傅葭临昨日猜的大差不差,只有一句,让陆怀卿深感意外。 “那些老蝗虫!我娘亲说他们贪得无厌,就是老蝗虫……他们说他们是谢家的!”小姑娘道。 这话却让陆怀卿觉得意外。 谢家? 陈郡谢氏? 但她记得,陈郡谢氏不是一向自诩兼怀天下吗?尤其是傅葭临他师父,也就是当今丞相谢慈,更是出了名的高洁傲岸。 前世谢相造反,也是为了最快稳定朝纲…… 难不成是谢家旁支的人作孽? 陆怀卿看到王垠安快要醒了过来,便不再追问小孩,反而是又取出了一些有趣玩意儿送给她。 傅葭临提着东西回来时,看到的景象就是陆怀卿弯着腰,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惦着脚吻上了她的脸。 陆怀卿笑得很灿烂:“哇喔!姐姐谢谢小荷花!” 小荷花应当也是陆怀卿套出来的名字。 王垠安在旁边看着,眼里也全是不解,像是想不通陆怀卿怎么这么会讨小孩喜欢。 傅葭临看到她笑得灿烂的样子,想起自己今晨才去做的事。 他刚才又按着烟雨楼的密信,杀掉了另一队人马。 “傅葭临!你是去买东西了吗?”陆怀卿看到他手中提着的糖糕,欢喜小跑过来。 傅葭临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糖糕递给她,她笑着说了声“谢谢”。 陆怀卿认真垂眸看着手中的糖糕,最后皱着眉头将它分成了三份。 “你也太小气了吧!”王垠安不满道。 陆怀卿笑着扬了扬头:“本来就是买给我的,分你一块不错了!爱吃不吃!” 语罢,陆怀卿就捧起手中的糖糕啃了起来。她吃的小口却吃得很快,不一会儿米糕就被她啃完了。 在雨后的朝阳里,陆怀卿坐在明亮的光里,就算这只是一处废弃的院子,她的存在,也让这里充满了不曾有过的生机。 傅葭临突然明白他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这个人招人喜欢,她只要随随便便和人说话相处,就能得到旁人的喜欢。 他咬了口糖糕,甜腻在唇齿间绽放,他却觉得一点都不好吃,甚至有些苦涩。 “已经到南州城了,进了南州地界就不用担心了。”王垠安张望着四周。 陆怀卿看着不曾见过的江南烟雨景象:“这是为何?” 王垠安:“这南州城太守是江大儒的门生,江大儒的学生能力都是个顶个的高,眼里也揉不得沙子。” 没人会傻到在南州城动手。 陆怀卿听到“江大儒”三个却觉得恍如隔世。 所谓的江大儒即是“渌水书院”的创立者江逾白。渌水书院临江而建,广纳天下英才,也是这天下第一所为平民而设的书院。 到了江逾白二十七岁那年,他甚至想过要收女子入学,只可惜他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太宁十年,会试舞弊案,世称“太宁舞弊案”,最终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主考官江逾白。 这年秋,江逾白被判斩刑,年二十七。 陆怀卿颤了颤睫毛,想起前世傅葭临替江逾白平反的事——或许,傅葭临也是崇拜江大儒的。 “傅葭临,你不要难过?”陆怀卿安慰他。 她看傅葭临今早买完糖糕就格外沉默,还以为他是想到了江逾白。 傅葭临皱眉:“谁是江逾白?” 陆怀卿没想到傅葭临居然会这么说—— 这人不知道江逾白?那前世傅葭临替江逾白平什么反?翻案又是为了什么? 他总不可能是纯粹为了让他父皇遗臭万年,才把错判的陈年旧事都翻出来说一遍吧? “我……”陆怀卿正想说话,就看到有人在伸手向他们示意停下。 那人穿着一身青衫,瞧着像是个文弱书生,陆怀卿正想叫傅葭临停下,却被他抢了先。 傅葭临:“荒郊野岭拦马车,很有可能是贼寇伪装的书生。就算不是,咱们还是得快点回长安。” 他连江逾白都不认识,自然对那人的门生故吏的能力更不信任。 陆怀卿想说那人瞧着真不像是装出来的书生,但又觉得傅葭临确实没说错。 早点到长安总是好的。 “那我把这把伞扔在路边等他来拿吧……”陆怀卿把昨日那把布伞拿出来。 这雨说下就下,看这乌云又聚在一块的样子,想来恐怕等会儿又得有大雨了。 傅葭临却在看清那把伞时,蓦地拉住了疾驰的马。 这是昨日陆怀卿给他撑的那把伞,他不想陆怀卿把它送给其他人。 傅葭临偏过头,闷闷道:“等等他。” 陆怀卿后知后觉明白了傅葭临的意思——这人好有意思,也跟这天一样变得快! 前一刻还不同意,没成想下一刻又准了! 看来傅葭临前世的阴晴不定,也是早就深埋进骨子里的。 第二十二章 陆怀卿听到后面逐渐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她有些许熟悉,但她一时没能想起来是谁。 那人粗喘着气,用手一个劲儿地擦着汗,似乎是不想丢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他逐渐靠近,陆怀卿也就看清了他的面容。 杏眼薄唇,瞧着约莫比傅葭临大一两岁,却不大成熟稳重,带着股涉世不深的傻气。 最扎眼的是少年的脊梁,挺得格外的直。 但因他实在太过端着,并没有让人觉得像潇潇君子竹,反而让质朴的傻气更重了。 他颇为有礼的后退一步,双手平举交扣,向他们行了大礼。 陆怀卿被这书生的举止吓得咽了咽口水。 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酸儒生,怎的会这般过于迂腐。 傅葭临倒是没有太多反应,他冷冷扫了眼这人:“什么事?” 那人酝酿了一下:“在下南州人士……” “酸儒生你快些说,我们是真急着走,没闲工夫和你耽搁。”王垠安像是受不住这人吞吞吐吐半天的作态。 “请问诸位能捎我一程吗?我去长安,诸位不必一直捎着我,只要带我进南州城就好。”这书生道。 “可以。”傅葭临颔首。 就在书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傅葭临又道:“十两。” 陆怀卿听到这话都懵了。 十两? 这都够寻常人家吃大半年了,傅葭临还真是钻钱眼里了。 傅葭临脸色不大好,看起来阴沉沉的。 陆怀卿只当这人是不想多管闲事,也就没有阻拦他去要钱。 “这是自然……”那书生应道。 “驾——”书生刚坐正,话都还没说完,傅葭临就用力一甩辔绳,驱赶着马车迅疾奔驰。 那书生颠簸了一下,像是都没有反应过来,差点就掉下马车去了。 幸好陆怀卿眼疾手快捉住了他。 “多谢姑娘。”书生惊魂未定抚了抚胸膛,他看清陆怀卿的脸后,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他毫不吝啬夸赞:“姑娘,当真是人美心善。” 陆怀卿是个俗人,听到这人如此夸她,她自然是欢喜得很,笑着应下了。 但王垠安却看到了傅葭临紧紧攥住辔绳的手,隐隐有青筋暴起,指尖也泛着白。 王垠安见那书生还想再说什么,连忙推了他一下。 兄弟,快别说了!小心被记恨。 书生莫名其妙被王垠安推了一下,白净秀气的脸上闪过些许不解,随即像是恍然大悟:“原是我不懂规矩……” 王垠安以为这白面书生终于知道闭嘴了,谁知道他居然规矩坐好,向他们执礼:“在下南州江蓠,多谢两位异姓兄弟……还有这位娘子相助。” 王垠安真的被这书生气到。 这人连家门都报了,是不是生怕傅葭临不找他麻烦啊? “江蓠?”陆怀卿惊喜抬头,“哪个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