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初入百越寻凌风
雾，白茫茫，一片片，轻薄如烟。 笼罩在层雾之下的，是密林，深绿色的密林，密林中升腾着紫色的气体，似瘴气，紫绿交迭。其中又泛着波光，是河流反射，蜿蜒曲折，没有尽头的河流。 偶有几棵大树，树根分叉，高拔而出，状似人形。树与树之间连接着弯曲有弧度的藤蔓。 日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光影交迭间，一行人出现在此处。 是元湘灵四人，他们并肩而行。 在正中的是元湘灵和濋飞飞，洛静寒和段瑢瑾则分别在她们的左右两处。 “这里就是百越国？阴森森，湿漉漉的，本小姐不喜欢。”濋飞飞道。 “呵呵，濋飞飞，这百越国不仅潮湿，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虫子。”段瑢瑾笑道。 “切，本小姐又不怕虫。” 对元湘灵来说，百越国的气候并未给她带来不适，她在缥缈山的居处，就与此地环境相似，但是，更多的，是熟悉，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召唤，召唤无意识的她，回归本源。 “湘灵，你怎么一直不说话，走神了？”濋飞飞问道。 洛静寒也注意到了元湘灵的异常，此刻趁势转过头，唤道，“元姑娘？” “啊啊，我没事，我在想别的事情.....”元湘灵反应过来。 “湘灵，你想什么呢？”濋飞飞接着问道。 “.....我们已经到了百越国,我们本来是五个人.....”元湘灵斟酌道。 缺的那个人，是柳凌风。 听了元湘灵的话，洛静寒神色淡淡。 “柳兄,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段瑢瑾皱了皱眉。 “哼，管他呢，谁让他那么爱自作主张。”濋飞飞讽刺道。 “飞飞，段公子，我们....得找找柳大哥，毕竟，我们几个是一起的。”元湘灵也皱了眉。 段瑢瑾此刻很想看一下洛静寒的表情，但他看不到。 “元姑娘说得没错，毕竟，我们一起通过了试炼。” “哼，又没有信鸽，我们怎么才能跟柳凌风通讯呢？”濋飞飞道。 “千祺子前辈不是给了我们千息珠吗，我们可通过它，问一下前辈，看看他能不能找到柳大哥。”元湘灵一边说，一边拿出千息珠，握住手心中。 洛静寒的神色依旧淡然无波。 “前辈，前辈，能听到我吗？”元湘灵在心内问道。 “小友，我在。”温润男声响起，千祺子几乎是瞬间回应。 “前辈，你能感应到柳大哥在何处吗？” “那位柳小友？吾试一下.....” 说完这句，千祺子便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前辈，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元湘灵有些焦急。 “吾可以感知到，吾的千息珠并不在他身上。” “啊，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吾可通过千息珠知晓你们的状态，但吾并不会时时刻刻都关注你们。” “前辈，我还是没听懂你的意思....”元湘灵惭愧道。 “吾的千息珠不在柳小友身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啊，前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元湘灵急道。 “你们分开行动了，是吗？” 这句话的语气，千祺子带了威严，并确保通过千息珠，让他们所有人都听到了。 “前辈，是我看管不力，未能尽责。”洛静寒率先开口，他的话，也只有千祺子能听到。 “前辈，是柳凌风自己执意要走，他非要特立独行...”濋飞飞不甘道。 “前辈，是我的错，是我未能拦住柳兄。”段瑢瑾道。 元湘灵一心只想着柳凌风的安危，不知该说什么。 “罢了，你们将他找回来吧，同伴，是不能被抛弃的。” “前辈，不是我们抛弃他，是他不跟我们走！”濋飞飞解释道。 千祺子那边已没了动静。 “可恶啊，这个柳凌风！” “听前辈所言，我猜，柳兄恐怕凶多吉少了。”段瑢瑾皱紧了眉，虽然在情感上，他更看好洛静寒，可柳凌风，毕竟也是他的兄弟。 元湘灵的脸色已经难堪至极。 风是无法靠近的，可是风不能消失。 “砰砰，砰砰。”心脏突突地跳，自进入百越，除了有那股未知的归属感，便是这为柳凌风担忧的不安感了。 洛静寒不语，迈着步子走在最前。 元湘灵没注意到。 段瑢瑾则看了一眼洛静寒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走吧，元姑娘，我们一定能将柳兄找回来。他，毕竟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这二字，段瑢瑾加重了语气，似是在刻意提醒元湘灵什么。 可惜，元湘灵并未注意到。 抬眼一看，洛静寒已离他们十几米远了。 “洛大哥怎么走那么快？飞飞，段公子，我们快跟上。” 元湘灵小跑过去，贴近洛静寒，“洛大哥？” 洛静寒微微侧头，“元姑娘。” “洛大哥，你怎么不等等我们呀。” “....寻人要紧。”洛静寒放慢了脚步。 段瑢瑾濋飞飞也跟了上来。 “洛兄，你可想到什么办法？”段瑢瑾问。 “没有。”洛静寒道。 “哼，依我看呐，咱们就沿路走，一边找邪神使者，另一边顺带打探柳凌风的消息便是了，真要找人，得找到什么时候？”濋飞飞双手交迭，懒懒道。 元湘灵对濋飞飞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满，“飞飞，现在是找柳大哥要紧啊。” “我知道我知道，哼，真希望柳师兄他现在没出什么事，最好，他自己就把这百越国的邪神使者消灭了，等我们汇合，直接去十万大山就好了。”濋飞飞道。 段瑢瑾轻笑一声，“你倒是会想好事。” “如果...如果柳大哥真的出了事，那该怎么办.....”元湘灵担忧道。 段瑢瑾摇着扇子，缓缓道：“元姑娘不必担心，我此前游历百越，偶然结识了一位神医，若我们寻到柳兄，若柳兄真的出了事，我们可将柳兄带去那位神医所在之处。” “神医？什么神医？你怎么结识的？男的女的？”濋飞飞一连问了四句。 “呵呵，称之为神医倒也有些夸张，准确的说，是巫医。不过她的医术确实不同寻常医者。至于怎么结识，我说了，偶然结识，是男是女，到时你们见了不就知晓了？”段瑢瑾笑道。 “哼！是女的又如何，本小姐才不会小心眼呢！”濋飞飞撅了撅嘴。 听了段瑢瑾的话，元湘灵心中有了底，至少，不会再那样悬浮不定了，可是，那股不安感还是难以消除。 蓦然，密林中传来一声啼哭。 “哇——” 是婴儿的声音。 元湘灵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是？” 洛静寒屏声凝气，寻视四周。 “哇哇哇——” 这婴儿的啼哭声更响亮了。 濋飞飞叫道：“什么鬼动静？哪里来的小婴儿？” 段瑢瑾不慌不忙，“你们听，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元湘灵闭上眼睛，婴儿稚嫩却有穿透力的哭声灌入脑中，“我怎么觉得，好像四面八方都是小婴儿的哭声.....怎么回事？”元湘灵握紧了铃兰灯。 洛静寒不语，道袍一挥，留霜剑握在手中，一个横斩，剑刃发出，带起霜寒阵阵，消失在远处。 似乎，没有攻击到任何生物。 此时，哭声停止，歌声响起。 “成群的娃子啊，爬呀爬，爬不出塔，哭呀哭，哭哑了嗓，一把火，烧呀烧，烧成了灰啊。再来一群娃子啊，爬呀爬.....” 这是小女孩的声音。 很稚嫩很空灵的声音。 可在这种情境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添诡异与神秘。更何况，元湘灵四人已经见过太多邪神使者了。 不用开口交流，这四人就已认定声音发出者绝对不会是人。 四人聚拢在一起，提高警惕。 歌声停了，哭声又开始了。 只是，这次的哭声跟最开始的哭声相比，多了凄厉，多了撕心裂肺。 元湘灵忽然想起了那个阴婚女鬼...... 这声音，会是邪神使者吗? 握灯的手用了力，想要挥动，却找不到方向。 刚好，就在此刻，哭声停了。 就像是，潜藏在暗处的始作俑者，只是给了他们一行人一个小小的预示。 奇怪又诡异。 洛静寒收剑，回头道：“走吧。” 段瑢瑾问道：“洛兄，可是没察觉到危险？” 洛静寒摇了摇头。 “洛兄的本事，我是相信的，既如此，那我们接着赶路。” “等等，这就算了？”濋飞飞不甘心。 “该现身时自会现身，说不定，我们走一会儿路，这始作俑者就出现了。”段瑢瑾道。 突然，哭声又出现了，只是，这次，不止是一个婴儿的哭声。 “嘎吱，嘎吱。” 是车轮转动的声音。 在四人的视线里，一个身穿破麻衣，手推小叁轮车的中年男子，出现了。 那个小叁轮车盖上了一块布，尽管婴儿的哭声就是从里面发出的。 这个中年男子旁若无人，专心地推着车，向前走。 “嘎吱，嘎吱。” “哇哇哇哇哇哇哇。” 元湘灵已经迈着步子走过去了，“大叔，你这车里装的是什么？” 洛濋段叁人紧随其后。 中年男子稍微抬头，只见他一脸死相，满面皱纹，眼神无光。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元湘灵，就继续推车了。 濋飞飞拦在车前，“喂，你耳朵不好使吗？” 段瑢瑾笑道：“这位大叔，你要去哪儿?”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一开口，声音尖促刻薄，“管你们什么事，哪里来的外地人，少管闲事啊。” 元湘灵向前一步，将铃兰灯握在手中。 “大叔，我们从你这车里听到了婴孩的哭声，你能掀开车布，让我们看一下吗？” 中年男子忽然露出一脸凶相，“看什么看？你们非要多管闲事？” 洛静寒不愿啰嗦，御剑将那车布挑开，赫然，元湘灵看到了，车里放着的，正是小婴儿！ 一共四个婴儿，甚至没穿衣服，因此，众人可以分辨出，这四个婴儿都是女婴。 “你要带这些小婴儿去哪里？”元湘灵怒道。 中年男子见洛静寒露了一手，不敢再嚣张，于是软了语气，“这是我们本地人的事，是我们的习俗，你们外来人不要多掺和。” “大叔，我很好奇，什么习俗要把女婴装在车里？你到底要带她们去哪儿？” 元湘灵追问道。 段瑢瑾紧接着笑问道，“你要去把她们丢进塔里？” 这中年男子彻底变了脸色，“那又如何？这是我们本地的习俗，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濋飞飞可没耐心，她飞起一脚，将这中年男子踹飞，“懒得跟你废话。” 中年男子倒地后“哎呦”了一声，也就在此刻，婴儿的哭声又响起了，是从密林里传来的。 歌声又响起了。 “成群的娃子啊，爬呀爬，爬不出塔，哭呀哭，哭哑了嗓，一把火，烧呀烧，烧成了灰啊。再来一群娃子啊，爬呀爬.....” “终是爬不出来呀，化成了灰呀，化成灰也不会放过你们呀.....” “不好。”段瑢瑾下意识脱口而出。 “留神。”洛静寒道。 四人各执武器，准备迎敌。倒地的中年男子爬起来，想要逃跑，他一转头，对上一个小婴儿！ 一个像小鬼一样的婴儿，悬浮在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中年男子发出一声长嚎，吓咽了气。 洛静寒反应迅速，捻决施法，冰凌刺出，扎穿了那个小鬼！ 可是，扎穿的瞬间，那个小鬼就消失了。 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哭声停了， 歌声止了，可是，元湘灵却发现，叁轮车的四个小婴儿，也不知去向了！ “怎么回事？她们去哪儿了？” “我猜，是被那个小鬼带走了吧。”段瑢瑾冷冷道。 “小鬼？段公子，什么是小鬼？”元湘灵问。 “我在话本上看过，小鬼就是婴儿变成的鬼，这本是用来吓唬人的，没想到世上还真有小鬼，不过，这肯定是邪神使者了。”濋飞飞断言道。 “段公子，你刚才说，这个男人要把婴儿带去塔里扔掉，会是什么塔？”元湘灵思忖道，“唱词里说，爬不出塔，一把火，烧成灰....难道，那个小鬼跟塔有关？” “或许，是由塔而生的小鬼吧。多说无益，一看方知。”段瑢瑾道。 一向寡言的洛静寒，习惯于执行的洛静寒，这次，开了口。 “塔就在这附近，我们走吧。” 洛静寒率先迈开步子。 元湘灵忽然觉得，洛静寒有些不一样了，更简洁，更直接，更迅速了。 也更，冷漠了？ 她虽敏感善察，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小鬼的事更重要。 跟上洛静寒的脚步，凝视着他的背影，一路无话。 濋飞飞和段瑢瑾并肩走在二人之后。 沿着那个中年男子本来的路径，走出这片密林，乍见空旷，荒野之地，四下无人，而在荒野正中，果然有一座塔! 这塔约有两米高，通体由灰色的石砖砌成，顶部呈现鼓形，塔身四周都留有小洞，极像用来供奉神佛的小庙。 细看，这塔旁还放着一架木梯，一个小洞旁还放着一捆粗麻绳。 “嘻嘻嘻嘻嘻，你们终于来了哇。” 塔内传出了人声！ “别装神弄鬼，快出来！”濋飞飞喊道。 “这个姐姐，你好凶啊，我就是不出来，你们过来看呀。” “哇哇哇哇哇哇！”塔内又传出了数个婴儿的哭声！ 元湘灵按捺不住，提灯就想上前。 洛静寒伸手挡住，“等等。” “洛大哥？”元湘灵不解道。 洛静寒没有回答，只见他周身冒出蓝色光芒，一个闪身，人已闪现到了塔顶，单脚踩住，另一脚悬空。 “把婴儿交出来。” “嘻嘻嘻嘻，这位大哥哥好酷呢，可是，你过来也没用，我要你喜欢的那个姐姐也过来。” “休要胡言乱语。”洛静寒已将剑握在了手中，碧蓝的眼眸只剩冰冷与杀机。 段瑢瑾摇着扇子，“小鬼头，我们叁个一起过去，行不行？” “不，我只要那个提灯笼的姐姐。” “什么毛病？你认识湘灵？”濋飞飞喊道。 本该专注眼前之事的元湘灵，被那小鬼的一句话给搅得扰乱了心智，洛静寒喜欢的人？洛大哥是喜欢她的，不是吗？否则为何一直保护她？ 可是，刚才，洛大哥却说“休要胡言乱语”，他否认了。 很不对劲，元湘灵觉得，她与洛静寒，已经心意相通了啊，她，喜欢洛静寒啊。 就是像喜欢濋飞飞，喜欢段瑢瑾那样喜欢。也不对，她与洛静寒，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好像发生过不久的事，自进入百越以来，就成了遥远的事。 她记得，与其追逐无法靠近的风，不如试着欣赏最静的海。 那时，是她心内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也只是一瞬。 有哪些地方出错了，元湘灵不明白为什么，洛静寒忽然变得冰冷又有距离感。 感情的事，总是复杂又多变。 元湘灵不愿再多想，提灯走来，“洛大哥，我过去，看看它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