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蝉鸣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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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这一松,直接把宣峋与激出了眼泪,站起来看着她,骂道:“你混蛋!” 她心里颇觉得他可爱,面上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问:“我又怎么了?” 宣峋与咬唇,眼泪兜不住得滑下来,带着哭腔骂:“骗子!” 骗子!明明说喜欢他,爱他,离不开他,现在连哄都不哄,对他都不耐烦了,果然她就是喜欢自己的脸和身体,看他老了,就去喜欢别的年轻人。 ……如果可以,他也想自己永远漂亮年轻啊。 可是……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游照仪克制住自己给他擦泪的冲动,照旧淡淡地问:“我又骗你什么了?” 宣峋与用衣袖用力拂过自己的脸,擦掉眼泪,说:“你就是骗我了!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都是骗我的……唔!” 话没说完,却被她揽过腰亲住。 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 宣峋与流着眼泪挣扎起来,用尽全力去推她的肩膀,然而等推开了,他眼泪却流得更加急促。 若是她想,他根本就推不开她!果然是厌弃他了么……二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自己又老了,她肯定腻了…… 正麻木得想着,对方的脸又凑了过来,这次他没再推拒,仰头和她碰了一下唇。 游照仪语气中多了笑意,问:“刚刚是不是去兵部找我了?” 他纤长的睫羽抖了抖,没说话。 游照仪便又问:“看到我和江凝说话了是不是?” 宣峋与抬起泪眼看她,控诉道:“你还说!你还握他的手,他走了你还看着,还笑!” “好好好!”游照仪举手告饶,解释:“他就是个小孩,二十都没到呢,崇月之战跟过我,我只是照顾照顾后辈罢了,没别的意思。” 听她提年龄,宣峋与脸色白了一分,说:“你、你是不是嫌我老了……” 此话一说出口,他立刻一副等待宣判的惶恐表情,等得估计还是斩立决。 游照仪实不知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讷讷道:“我哪有?!”看了眼眼前这张和二十岁没什么区别的脸,她又道:“而且你哪里老了?” 宣峋与抿唇,把眼角的细纹指给她看,说:“我就是老了,我都长皱纹了……而且你还提他的年龄,你、你是不是更喜欢年轻一点的……可是、可是我也年轻过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比他漂亮……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 见他这副样子,她才明白过来今早叫他起床之时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无语凝噎,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摸了摸他眼角道:“这都看不见啊,而且你现在也很漂亮。” 闻言,宣峋与还是高兴不起来,默然的低着头看着脚边的落花。 游照仪伸手捧起他的脸,说:“人都会老的,阿峋,你老了我也会爱你的,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他也想相信……都是她前科太多了。但是听到此话,他还是面色稍霁,问:“真的?” 游照仪点点头,贴着他的唇瓣说:“我爱你的,或许现在还没有你爱我那般浓烈,但此情长久,我心恒之。” 宣峋与心口一震,良久才反应过来,哭着说:“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游照仪好笑,替他擦了擦眼泪,重复道:“我爱你,此情长久,我心恒之。” 宣峋与抱紧她,说:“我也爱你,我好爱你。” 日头西斜,霞光万千,金光再一次长久地洒在了院中相拥的二人身上,宛若逝鸿年华中的那些吉光片羽。 灼灼,我心恒之,从无转移。 第70章 番外2 宣应亹&杨元颐 时至今日, 杨元颐还能记得第一次见到宣应亹的那一天。 二人隔着细细雨帘的匆匆一瞥,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好似这也为二人生离死别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让他知道什么叫生生灯火, 明暗无辄。 …… 入京的日子是两国夜观天象,算来算去算出来的吉日,然而却天不遂人意,快走到上京城门口的时候, 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然而下雨也没办法, 帝卿的仪仗还是得仪态万方地淋雨走着,生怕丢了崇月的颜面,落了皇族的威严。 入了上京城门,杨元颐就得改换衣衫, 乘坐步辇,步辇四面通达,只有一层轻纱遮掩, 路边都是冒雨观礼中衢百姓。 从城门口至中衢禁宫,一路摇摇晃晃, 就像他忐忑不安跳动的心。 中衢皇帝宣应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母皇说她胸有大略,天生将材, 姐姐说她有勇有谋, 励精图治, 她们将其夸来夸去, 都是说她是个好皇帝,好君主, 却没说她是不是一个好妻君。 他虽是主动应召而来,却总是对要相伴一生的人有所期待的。 路过积石巷, 就是外宫道,透过一层薄薄的金纱,杨元颐模糊地看见远处宫门口乌压压的人群,只有最前端一个身着帝服的身影打了伞,恍惚间看不清面容。 雨开始下大了。 纱帘被撩起,他一步步地踩下高高的步辇,站定后望前方投去了一瞥。 雨帘遮面,恍然如梦。 杨元颐正准备提起衣摆,淋雨踏上宫道,谁料宣应亹拂去了大监为其撑伞的手,独身一人朝他苡華走来。 他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身边的礼仪官也愣住了,惊恐地低声说:“中衢皇帝这是要干什么?” 按照和亲之礼,应该由帝卿率仪仗走至中衢皇帝面前,躬身下拜,以示臣服,表崇月和平之意。 然而中衢皇帝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杨元颐在崇月日夜练习的那一套礼仪全部打乱了。 “殿下,你也走吧,总不好让中衢皇帝先走到我们面前。” 被礼仪官低声提醒,杨元颐才骤然反应过来,提起衣摆匆匆踩上宫道,朝前走去。 很快宣应亹的面容都清晰了起来。 她很美。 这是杨元颐看到她第一眼时,内心唯一的想法。 一张极为殊艳的脸,即便在初春清凉的雨丝中都艳得能灼伤人似的,狐狸眼中略带笑意,再加之全身上下都是象征帝王的仪相,让他不敢直视。 劈里啪啦的雨声打在地面上,一朵朵炸开水花,遮掩了他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声。 ……他不敢直视的,到底是帝王的威严,还是她的眼睛? 眼前出现一只素手,宣应亹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穿过雨声、心跳声,清晰地响在耳畔:“走吧。” 走吧。 杨元颐慢慢地把手搭在那只手上,被她合掌收紧,二人牵着手,淋雨朝前方走去。 …… 崇月帝卿先封贵君,不到一个月,又入主宣室殿。 朝中一时有言,说她不应让别国帝卿成为中衢帝君,参奏的折子纸一般的飞来,杨元颐唯恐她一世英名为他所毁,在封后前一晚劝说于她。 灯火如豆,映照着宣应亹面无表情的脸。 他有些不安,可还是兀自低着头等她回应。 宣应亹放下手中的奏折,摁在手下,沉沉地开口道:“你不愿成为朕的帝君?” 他怎么会不愿……只是…… “陛下……” 杨元颐语气哀伤,却说不出个囫囵话。 宣应亹最后一丝笑意也隐去,道:“既如此,朕明日大朝便下旨,开春大选,择定新人。” 言罢,她丢下奏折,起身下榻,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杨元颐顿时心如刀绞,可依旧咬牙站在原地,努力克制想挽留她的手,直到传来关门声,他才泄力般的倒了下去,脸色惨白的伏在榻边。 良久,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来,被他抖着手擦去。 她……她…… “既然难过,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熟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他霎时抬头望去,宣应亹正倚在门边,定定地看着他。 她没走。 他一下子破涕为笑,再也顾不了许多,踉跄着站起来走过去,用力把她抱进怀里。 宣应亹又问了一遍:“朕最后问一次,你——愿不愿意?” “愿意,”他急促地回答,说:“我愿意,你别走。” 与其让他看着那些好颜色的新人入宫接天连碧,暗自神伤,倒不如受些骂名,好过异国飘零,再无根基。 “朕晓得你不喜欢朕,”宣应亹说:“只为了两国邦交,不得不如此。” 听她毫不留情的戳破,杨元颐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宣应亹的狐狸眼里仍带着笑意,然而帝王的威严也在她身上表现得了淋漓尽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不过没关系,只要朕喜欢你就够了,不用去管那些人怎么说。”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烟波浩渺的眉眼轻蹙,似乎永远带着悲悯,好像九天神佛,自愿被贬凡间,普渡众生。 她爱不释手得摩挲着,似乎对把神佛拉入红尘的戏码格外感兴趣,笑着说:“然你若是自己退缩,朕便把你的腿打断,关起来,日夜承宠帝恩,只能见到朕一个。” 闻言,杨元颐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第一时间心中生出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点隐秘的期待。 他在心里回答,好。 他也自小长在深宫,晓得帝王恩其实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此时此刻,他依旧彻底的沉下去了。 …… 宣懿十五年,小郡主出生了。 过年之时洛邑王宣应衷带着妻女归京,把尚在襁褓的小郡主带给宣应亹看。 小郡主虎头虎脑,异常可爱,也不认生,第一次见到皇姑姑便咧开嘴笑了,伸手去抓她衣领上象征着帝王身份的玉绦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