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还好,并非起了烧热。 萧松烈料想戈宁受了惊吓,此刻应是惊魂未定,再吹一会冷风,说不得要染风寒。 环顾四周片刻,他说:“夫人先留在此处等我片刻。” 他反手解下披风,不由分说地裹在戈宁身上。 浅铜色混杂了干涸血迹的手捏紧系带,在下颌处一番动作,打了个松松的结。 许是怕唐突了她,萧松烈一直束手束脚,显得格外笨拙缓慢。 戈宁迟钝回神,意识到他都做了什么,身躯微微一颤,不自觉的瑟缩逃避。 这人怎么能如此自然的称她夫人,还对她动手动脚! 萧松烈略觉奇怪但并未多想,看了看戈宁乌黑发髻,继续摆弄披风,还贴心的为她拢紧下摆。 戈宁暗自羞恼了一会,而后忍不住自嘲,怪谁也不该怪他。 是她以死相逼,害他迫不得已做了夫君的替身,带着她来到京城寻医问药。是她不知羞耻,百般纠缠于他,险些犯下大错。 若萧松烈真是心怀不轨占了她的便宜,那才是有苦说不出,说了也无人信。 戈宁望着他纵身跃下的背影,神情无比复杂。 她看着他抽回长刀,轻轻挥甩,刀锋上的血液洒落灌木丛中。 树下箭矢满地,尸体横斜凌乱,萧松烈提着刀漫步其间,刀刃拨弄刺客的尸体,或是补刀或是蹲下确认什么,然后捆绑手脚卸了下颌扔在一处。 戈宁还看到他后肩处渐渐被鲜血浸透,他却像是无所觉。 萧松烈隐隐感觉到有人窥视,转身查看时,只看到戈宁蹙着眉头撇过脑袋,窥视的感觉消散。 想了想,萧松烈挥舞长刀开辟一片平坦地,脱了胸前甲胄扔在地上,弄好这一切,他扯住藤曼借力飞上树冠中央,抱起戈宁二话不说跃下。 戈宁吓一跳,落地后轻抚胸口,“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和眼盲的感受很不一样,亲眼看着自己从高处坠落,不止是身体上的不适,更有画面上的刺激,实在是吓人。 戈宁的娇斥脱口而出,说完,她身形微僵,抿起唇瓣缩了缩脑袋。 一时激动,戈宁忘记这人并非她夫君,言语间失了分寸。 萧松烈习以为常,并不见恼,放她坐在自己的甲胄上,拽起散开的披风重新拢住她。 他面不改色的说:“是我思虑不周,吓到夫人了。” 认错的话张口就来,这一点和方大勇别无二致。 戈宁想,错认夫君这事,不全怪她眼瞎心盲。 寻医问药的那段时日,戈宁不适应黑暗,心里的惊慌无法言说,控制不住脾气是常有的事,萧松烈全盘接受了她的坏脾气,却从未表露出不耐烦的情绪,有时对她病情的上心远超戈宁自己。 许是因为眼盲,戈宁忍不住胡思乱想多加揣摩,对旁人的态度莫名的有着更加明晰的感应,他的冷淡疏离是真,包容忍让还有关心亦是真。 戈宁实在想不到,除了夫君方大勇善良脾气好的人,还有谁能这般忍着她顺着她,是以她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夫君早换了人。 思及此,戈宁更不好意思了,脸颊火辣辣的烫,双臂环紧膝盖,脑袋深深埋了进去。 她笃定,这一定是老天给她的惩罚,否则怎么不早不晚,偏在她几次轻薄了萧松烈后才让她恢复记忆。 戈宁实在不知要如何面对他,更是无法开口告知她已经病愈,不需要他配合做戏扮演方大勇。 萧松烈见她缩在披风里可怜兮兮,便道:“我去周围看看,很快回来。” 戈宁羞耻极了,越是逃避越是回忆清晰,她不想说话,脑袋小幅度点了几下。 萧松烈瞥见堆成小山似的黑衣刺客,到底不放心,摘下腰间匕首塞进戈宁手里。 “留着防身。” 戈宁低垂着脑袋,顺从地握紧了匕首。 尽管她有努力降低存在感可还是没能让萧松烈忽视她。 每听他多说一句话,戈宁便增加一份尴尬,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萧松烈皱皱眉,盯着戈宁细瞧了一会,然而想半天他都没弄明白戈宁这是怎么了,索性以她为中心,不远不近绕了几圈,捡来枯枝堆放在不远处。 噼啪声传来时,篝火的温暖也传递过来。 戈宁翘起脑袋瞥了一眼,赶在萧松烈察觉前埋了回去。 “委屈夫人陪我在此处稍等,成大带人赶过来了,晚些时候便能回去。”萧松烈撩起衣袍,盘腿席地而坐。 戈宁没吱声,思绪走偏,她又发现萧松烈与夫君的一处不同,夫君与她说话可不会这么文雅,更不会事事都向她解释清楚。 这么明显的差异,她为何到此时才察觉? 戈宁陷入了懊恼中,心底好似藏了一团浓得散不开的愁绪。 萧松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戈宁的沉默不同寻常。 戈宁似有所觉,浑身不自在,她脑袋一偏,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他。 萧松烈挠挠头,眉宇间的川字纹深如刀刻。 篝火噼啪响个不停,萧松烈迟疑一下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溪流旁,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帕子打湿浸润。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萧松烈折返回来,屈膝蹲在戈宁面前。 阴影笼罩时,戈宁嗅到了血腥味,来不及想些有的没的,萧松烈忽而捧起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