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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清酒 第65节

    淑妃被禁足,筹划不了江景景的婚事,恒安王又被指派到了越州,而太子和太子妃此时的确可以干涉公主的婚事。

    尤其是陈旭现在所处的东宫里有一位苍赤公主,江知酌今天政事和私事与他说了那么多,却只字未提过苍赤公主。

    可就算陈旭娶了江景景,江景景是恒安王的亲妹妹,到底跟太子还隔着一层,难道江知酌就不怕陈旭最后成了恒安王阵营的人。

    “陈大人不必多虑,?s?”江知酌淡然地说,“只管考虑这门亲事是否合适即可,我看遍朝内朝外世家公子里,陈大人是首屈一指的人才良选。”

    “太子殿下谬赞了,”陈旭行一礼,不卑不亢的语气,“下官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而已,比不得太子殿下筹谋得当。”

    “下官的确属意六公主,愿意钟情其一人,”陈旭一字一句地说,“就像只效忠于皇上。”

    江知酌满意得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陈大人请坐,”江知酌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知道陈大人为何在此时出此言呢。”

    陈旭坐下后挺直身子,说道:“太子殿下您有意提拔下官,为家父医治,也愿意撮合成全下官,下官真心感激,愿意报答您。但……您想成立枢密院一事,下官帮不上什么忙,还请您谅解。”

    “之前秋侍郎几次邀请陈大人叙事,陈大人婉拒了,原来是这个原因,陈大人是害怕入了一方势力的阵营而在朝堂上失了正直公允,”江知酌一副刚刚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秋舟聿这事办得……,下来我要好好问问他,怎么会让陈大人误会至此呢。”

    陈旭低头不语,静听江知酌说得话。

    “陈大人何以会认为枢密院是有悖圣上的呢?”江知酌问,“枢密院同北省政事堂一样,是为圣上审议政事而分忧的地方。”

    江知酌正色地瞧着陈旭,沉声说道:“不是太子或者王爷揽权侵政之地。”

    “可现如今已经有政事堂,为何还要再加一个,”陈旭反问,“而且这也不是皇上的意思,更多的是您的授意。”

    “陈大人,如果我只是想要揽政,那我进不了政事堂吗?我为何要另开一条路,去得罪父皇和老臣。”江知酌目光锐利,眸光中是挡不住的锋芒。

    那是陈旭熟悉的眼神,是儿时他见陈老侯爷出征之时才有的气魄,是信念和笃定。

    是了,江知酌如果只是想揽政,凭他现在的能力,又有太傅一派的扶持,进入政事堂是轻轻松松地事情,而他得到的会远比现在要多。政事堂也定会乐意,反正政事堂不得罪皇子就好。

    “陈大人不必改初心,枢密院一样是效忠圣上,忠于礼义之所。有制衡才更公平。”

    陈旭说:“之前是下官一孔之见了。”

    “身处林中是数不清有多少棵树的,想要拨开云雾,就得跳出丛林,”江知酌沉声说,“我希望陈大人是那个拨云之人。”

    陈旭再次起身,向江知酌行了一个长礼,颔首道:“下官定石赤不夺,不负太子殿下所托。”

    第79章 十一月

    仲冬十一月,第一日便下了一场雪,临近中午时分,太阳被挂出来,却晒不化京城青石路上的积雪。

    金吾卫正在带人清理几条皇街上的落雪。

    东宫的马车一路畅行,从偏门直至内院。因为江知酌每到了这个时辰,便说着急回家用午饭。

    到了下午,天黑得格外早,白竹在金玉台门口引江知酌进门,低声汇报了几句。

    “疯了?”江知酌松了雪狐大氅的领口,“这么久了,薛府一点动静没有。”

    白竹摇头说没有,江知酌呵笑一声,说道:“不用理她。”

    当初白竹以为江知酌会因为薛楚楚下毒之事而处置薛楚楚,没料到,江知酌什么都没说,只把薛楚楚关在了云水居,云水居没人伺候,晚上也没人给燃过烛灯,半月有余过去了,薛楚楚自己被吓得有些精神不正常,有守卫看见,薛楚楚经常夜半举着一个不再发亮的金鱼灯在院内闲逛。

    下毒之事刚出的时候,东宫就将此事报给了薛府,薛中没露面,薛新说,薛楚楚已是东宫之人,由太子殿下处置。

    金玉台的内殿温暖非常,钱朵朵惬意地躺在仰椅上,和天一打小牌。

    天一的玩牌水平和钱朵朵一样,俩人菜得难分伯仲,顺便把小碗赶出了打小牌的队伍。

    两人的赌约是小碗的糖罐,无论江知酌让人从扬州给小碗从每隔几日就选来新品糖块,最后都被钱朵朵和天一瓜分。

    小碗正在给一盆积雪草浇水,昨日忘了浇水,殿内又暖和,窗台上两盆积雪草全部垂了头。

    “冬日里好不容易有点绿意,可别落了,”小碗指尖摸着积雪草的叶子,“也不知道这雪还停不停。”

    “老大,院子里的白梅抽了小花苞,”天一盘腿坐在地上,也不觉冷,“下次下雪就可以去院子里折梅枝了。”

    “筝安的身子能去玩雪吗?”钱朵朵眼看就要输了,瞥见院内似乎有灯影和人影晃动,把牌扔桌子上,嚷嚷着要开饭了。

    初十七接过江知酌的大氅去厨房传饭,今日厨房做的是铜锅子,都是新鲜的绿菜和各种精瘦的肉类。

    天一有自己的小锅,在桌前合掌:“阿弥陀佛,多谢老大款待,小僧先开始了。”

    铜锅上的白色热气蒸到每个人面前,锅里滚着大小更替的泡泡,屋内的热闹和外面的肃寒隔开了两个世界。

    “筝安,尝尝这个,”钱朵朵夹了一个肉丸到小碗的碟子上,看着小碗吃下后,“怎么样,芫荽牛肉丸子,我的最爱,能尝出味道吗?”

    小碗摇摇头。

    钱朵朵让静兰把剩下的肉丸子都夹自己碗里,反正小碗吃哪个都一样。

    天一吃完要去打坐默念经书,钱朵朵靠着椅子说好饱。

    “不等太子殿下了,慢慢吃,”钱朵朵离座,手指刮了下小碗的脸蛋,“我去床上等你。”

    外面雪花飘得安静,江知酌也终于放下了筷子。

    侍女们很快把桌子上撤干净,白竹叫了初十七和静兰在门外等着。

    外面那么冷,江知酌肯定不让小碗在院子里送他了。

    江知酌招招手,让小碗坐近点。里间还有一个钱朵朵,小碗抿着嘴不说话。

    江知酌的“按摩口中穴位”也不用说话,抬手摸着刚才被钱朵朵的刮过的脸蛋,用拇指蹭了又蹭,表示不满意。

    小碗眼睛弯了下,把脸凑得更近,任由江知酌搓捏。

    江知酌刚摸到下巴,小碗都准备闭眼了,就听到钱朵朵的叫嚷。

    “筝安!筝安!”钱朵朵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传入两人耳朵,“你快来看,我的肚子长大了。”

    江知酌没拉住,小碗已经起身进了里间。

    “能不变大吗,”小碗轻轻摸了下钱朵朵的肚子,“你晚饭吃了那么多牛肉丸子。不能揉肚子,你若是难受就起来走走。”

    钱朵朵不情不愿的下床在屋子里慢慢溜跶。

    “要不是为了你,”钱朵朵夸张地托着刚到两个月的孕肚,低着头喃喃,“我何必大晚上的在屋里溜跶,早点搂着美人儿睡觉不好吗。”

    小碗正靠在床头看一本诗集。

    “六公主是不是定了除夕夜成婚啊,”钱朵朵突然问小碗,“那恒安王也会提前回京了。”

    小碗翻过一页,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没理钱朵朵。

    钱朵朵抢过小碗手里的书,扔在床上,八卦之心突起,挑眉问道:“这么两个人间仙品你都拥有过了。恒安王现在就这么帅,十几岁的时候一定也好看,对了,你当初也认识太子殿下的吧,是当时恒安王更招你喜欢吗?”

    “那个时候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样子的,”钱朵朵还在问,见小碗不回答,转头就被小碗的冷脸吓到了。

    小碗冷脸的时候,整个人像渡上了一层冰霜,周身都氤氲着一层寒意。

    这半月小碗对钱朵朵的纵容忍让快让钱朵朵忘了小碗原本是个对他人性子特别冷的人。

    “哎呀~,太子妃呐,”钱朵朵坐在床边,把额头一下下磕在小碗的支起的膝盖上,不敢看小碗的眼睛,“我承认错误,你这些天对我太好了,我有点得意忘形了,什么都瞎问。别这样嘛,要不你骂我,别生气嘛,你生气了,太子殿下明天一大早就把我遣送回去了,我舍不得你。”

    钱朵朵会气人更会哄人,就这个低眉顺眼听教训的劲儿,小碗也是佩服的。

    小碗捡起手边的诗集,轻拍在钱朵朵的头上,说道:“把这个放到外间的书架子上第二层。”

    钱朵朵抬头嘿嘿一笑,乖乖照办,并且熄了烛灯,老实地爬上床躺好。

    “朵朵,你只喜欢过大哥一个人吗?”小碗望着床顶的帐子。

    “嗯!”钱朵朵用力点头,“第一次见色起意,啊不对,不对,一眼钟情。”

    钱朵朵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小碗,本以为小碗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小碗就此沉默了。

    “有一点羡慕你,只有一点点,”小碗半响后才说,“但是我也不后悔年少时的喜欢。”

    小碗的话说给钱朵朵,也说给自己。

    江慕安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不过那也已经是过去了。

    “那个时候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样子的。

    小碗默默想了想,是沉默又没什么存在感的,是敛了锋芒与少年气的。

    “睡觉!”小?s?碗伸掌把钱朵朵的脸扭过去,“明天不许再赖床了。”

    不然江知酌可能又吃不上早饭了,有过那么一次就把小碗歉疚地不行,自那以后就算钱朵朵起不来,她也是要让侍女把叫自己叫起来,陪江知酌吃早饭。

    眼看小碗又要不高兴了,钱朵朵赶忙闭上了眼睛。

    可小碗却睡不着了,小碗情不自禁地想,江知酌当初看着小碗认不出自己,得有多伤心和无措。

    又亲眼看着小碗和江慕安之间有了情谊,是什么的心情。

    越想越心酸。

    小碗把睡梦中凑过来的钱朵朵又推了回去。

    小碗大胆的幻想了一下,如果她没失忆,会不会……

    ……是怎样呢。

    就在小碗想到有些迷糊地时候,突然听到一阵不大不小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掀开了垂帷,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就在小碗想抬头看看时,来人就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她的头。

    然后把被子在她身上裹了一圈,裹紧了以后抗在肩上走了。

    雪已经停了,地上还有一些侍从们还没来得及扫走的薄雪。

    白竹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小碗被架在肩上,从春卷般的被子里往外看,能看到的视角只有倒退的路和江知酌的抬起的脚后跟。

    “冷不冷?”把小碗放在正殿的床上,江知酌搓搓小碗的胳膊,小碗从春卷里坐起来,和江知酌对了一下鼻尖,明显江知酌更冷。

    小碗把春卷打开,让江知酌赶紧进来捂一会儿。

    江知酌寝衣外就是大氅,看来去掠小碗是临时起意。

    时隔半月,江知酌才又抱上怀中人,小碗动了动,说:“一会儿把我放回去吗?朵朵醒了看不到我该找我了。”

    “有人看着,没事儿,”江知酌把被子给小碗盖好,“少夫人又不是小孩子了,她都是孩子娘了。”

    “怎么想到去打劫我了?”小碗问。

    “第一天就想去,忍到现在了,今夜实在是孤枕难眠,辗转反侧,想得厉害,更觉得冷了。”江知酌语气幽怨,“而且今天连送别吻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