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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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竣凛身为创意部部长,底下同仁们留守办公室挑灯夜战时,他自然也免不了一齐加班奋战;繁忙期,案子一多,有时甚至乾脆在办公室过夜。他虽然不喜与人打交道,但对于工作的热诚一向不输人,除非是与客户有约,否则极少见到他六七点就离开办公室。 但他今天六点一到就准时打卡下班。 虽然进入五月后案子少了些,但往常总比所有同仁晚下班的杨部长,居然六点就早早下班,也没有听说他要去见客户,他走出办公室时,大伙儿不禁用充满惊讶与疑惑的眼神目送他。 不过,杨竣凛自然不会在意同事的眼光以及各种无端揣测。 下了班就是他的私人时间,他并不认为有必要向同事稟报自己的私事。他在等电梯的时候掏出手机,传了一封极为简短的讯息,二十分鐘后便出现在敦化商圈的一家茶馆,他一推门进去便瞧见了与他相约碰面的女子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的桌子,正意兴阑珊地看着薄薄的菜单。 服务生喊了一声欢迎光临,迎上来准备帮他带位,他比了个手势拒绝,笔直地朝那位女子走去。 「你到很久了?」他一边问一边将公事包放到椅子上。 「嗯…十多分鐘吧。」高幸慧看了看手錶推算了一下时间才回答。 「想好要点什么了?」 「嗯。」 「那就叫服务生来吧。」他话还没说完就把手举起来招唤店员。 「誒,我想好了,但你还没看不是吗?」高幸慧慌张地想把他的手按下来,但店员已经捧着点菜单跑过来。 「你先点。」杨竣凛趁着她点餐的时刻,将菜单迅速瀏览了一遍,待她点完的同时便也作好决定。 等餐期间,他们互问最近工作如何,不着边际地聊了几句后,前菜的汤品跟沙拉送了上来,他们便停止话题。 用餐的时候两人非常安静,像是将所有心神都集中于品嚐食物的味道一般。用主餐时,杨竣凛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觉得关心男女朋友的家人,很奇怪吗?」 这问题没头没尾,高幸慧皱了皱眉头,但她没有多想就马上回答:「不会呀。」 杨竣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应话,听了她的回应后,又低下头嚼了几口饭。 两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开啟另一个问题。 「如果你的男朋友喜欢上你妹,你会怎么想?」这个问题比刚才的更为突兀,高幸慧不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确定此话真的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吞下口中的饭后,她不领情地说道:「我又没有妹妹。」 而杨竣凛竟也没有多加追问,点了一下头,又低头继续用餐。 「好快,马上就要一年了。这回你会跟凌寒她们一起去祭拜吗?」这回换高幸慧开啟话题。 「嗯…」他应了一声,却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也不知道哪个反应是针对哪句话。 「已经一年了,你还是不愿意面对匀红不在这世上的事实吗?」她问。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些恼怒。 他抬起头看了看她,似乎对她的怒气相对有一些惊讶。然后他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话题再次终止。服务生过来收走盘子,过了几分鐘后,两人的餐后饮品被端了上来。 「请问义式咖啡是哪位的?」服务生柔声问道,高幸慧往杨竣凛桌前比了一下。 「没有加糖吧?」服务生将杯子放到他桌前时,他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先生,请放心,义式咖啡就是没有加糖没有加奶精的黑咖啡喔。」服务生掛着甜美的笑容回答道。 服务生再将高幸慧点的花茶放到她桌前便笑着退下,高幸慧一边喝一边仔细地盯着杨竣凛看,巴不得自己有一双透视眼,能把他内心的思虑看得一清二楚。 打量了好一会儿,她总算徐徐开口:「老实说,我不知道。」 「嗄?」杨竣凛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分神没有听到她前半段说些什么。 「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啊。如果男友爱上我妹…」 「喔…」 「一般来说,应该会很生气又很难过吧。电视剧上不都这样演?」 「嗯…」 「可是如果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说不定我妹跟我男友更速配啊。爱情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说的。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说,更没有是朋友是姐妹就不能抢同一个情人的道理。」她说得既头头是道又洒脱。 「嗯…」 「况且,如果是我跟男友的感情已经结束才发生的事,我更没有权利批评过问吧。」 杨竣凛将目光移到她身上,表情似乎有些意外。 看着他的神情,高幸慧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喜欢上凌寒了?」她的语调非常轻柔。 「…我…我不知道…」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只挤出这四个字。 若问喜欢还讨厌,他当然是喜欢萧凌寒的。但那种喜欢,绝对不是他对萧匀红那种男女间的爱情,他很清楚。 然而高幸慧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她伸出一隻手,轻轻放到他垂掛在桌边的手背上。 「竣凛,身为匀红的好友,你对她的专情,我很感激。但是,身为你的好友,我也想劝你,该是时候放下她了…不要说是为了谁,先放过你自己吧。」 「嗯…」杨竣凛轻轻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他两眼直视前方,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高幸慧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陪着他在餐厅坐着,直到服务生来告知餐厅即将打烊。 一个礼拜后的周年忌日,他依旧没有出席。他不仅没有足够勇气去看萧匀红,也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萧凌寒。自从前几个月在普罗旺斯餐厅外和萧凌寒的那一场对峙以来,他跟她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前几个礼拜偶然搭上同一个电梯,她内心那道围篱、他的矛盾,都在他们俩之间筑起一堵尷尬的隔阂。 他俩谁也没有料到,那堵看似攻不可破的隔阂竟在萧匀红周年忌日两日后医院的一场偶遇,轻易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