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十二)

    点开通话键，倾听一片寂静。我们停止了二秒鐘，看来菲亚有女士优先的观念，姊就不客气了。

    「干嘛？」是的，我的发语词，也是我的口头禪之一。

    「嗨，我是菲亚。你的声音，比我想像中的年轻。」

    一开始就丢蜜糖，本来姊是不吃这一套的，不过，我真的对声音没有抵抗能力。怎么说呢？菲亚的声音低沉却不含糊，很有磁性又有节奏，果然没让我失望。于是我沉沦了，呈现放空状态，怔怔地回着：「喔……说我是小孩子就对了？」

    「哈哈，倒也不是，不过是有怀疑起你的年纪，大概得拿身分证来验验身。」

    天啊，加上他原本就让我好奇的因素，这样的声音真的快把我给绑走，为了怕被他笑，我赶紧拉回正题。

    「不是要说故事给我听，说吧。」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说起这段颇长的故事。我细细聆听着，只有应喏，完全没有插话。将近一个小时，菲亚的故事说完了。我沉默了一会，心想：「我认为的怪人，果然无误！」

    「这就是那个女孩的故事，以及你……流浪到桃园的由来。」我开口了。

    「嗯哼。」

    「又学我？」

    「因为我说了这么久，你只有不断嗯哼，要不学起来，挺难的。」

    「哈哈，就我的发语词啊，怎样，不行吗？」不懂为何对他耍任姓，毕竟是第一次与他通电话。也许我们在文字上的交流够多了，產生一种转嫁现象，我们之间，自在的令人错愕。

    「当然行，你真的很有意思。我在想，你的文字与声音还有年龄，三者根本互不相干，你拥有矛盾的特质，简直就是双子座。会不会……」

    「会什么？你想清楚再说喔！」感觉快被他欺负，这是从陈柏任那里得到的经验，于是姊的威胁口头禪应运而生。

    「会不会你的太阳还是月亮有落在双子？」

    「星座我是不太懂，但我爱听。」

    「啊，还以为你懂。」

    「怎么会觉得我懂？」

    「呵呵。」

    「笑什么？」菲亚一贯的圈套，我又默默陷入了。

    「你总爱躺着看星星，以为你喜欢研究星座学囉。」

    「臭菲亚！」果然是恶趣味的男人。

    「哈哈，逗你的啦。嗯，你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吗？」

    「不知道。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墨墨等我一下，生辰六字也是能推算的。」话一说完，菲亚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看来是在使用电脑。

    过了大约二分鐘，他说话了：「你相信巧合吗？」

    「之前讨论过，我们有很多巧合，不是吗？」

    「好吧，你听听就好。我们每个人的八字都有五行，也就是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剋。我属水，雅萍属木，照她教我的命盘解析，水生木，水会为木付出，但未必能得到回应。这也是她常跟我说的，要我放弃她，不然我会为她浪费很多时间。」雅萍就是他封面的女孩，故事的女主角。

    「嗯哼，所以我是属于哪一种？」

    「木。」

    「嘻嘻，所以你会对我很好的意思囉，这样挺不错的。」在我开心的说完话后，脑中立刻闪过菲亚刚刚说的故事，我怔了一下，「不对，你的故事提到，雅萍学了算命，然后在今年初跟你说过，你下半年有桃花，会遇到命中的那个女孩，属木，但不是她！你说的巧合，是指这个？」

    「嗯哼。」

    我没有答话，想轻松带过，却又深陷其中。在菲亚的故事里，说明了他是一个执着于感情的人，我试着回想菲亚的故事，那是三年前的事情……

    菲亚刚遭遇一段情伤，在他最低潮的时候，遇见了雅萍。他俩其实已经同事七年，但是没有交集，认识而不熟识。在一天偶然的机会下，雅萍离开总公司的办公室，到菲亚的店面帮忙。两人一直有一杯咖啡的约定，刚好碰到了，菲亚当天便向雅萍邀约，雅萍欣然同意。

    二人走了一趟瑞丰夜市，玩的算是开心。过程中，雅萍知道菲亚刚分手，说了一些安慰他的话。菲亚却开玩笑说：「觉得你说的感伤，好像要跟我分别了一样？」

    没想到雅萍默默点着头，回着：「我……我已经丢离职单了，做到月底。」

    「怎么会这么突然？」

    在菲亚的错愕下，雅萍解释着。原来她是人妻的身份，结婚第二年开始，老公就调到台中工作，经歷一整年的分离，雅萍终于决定，为爱离职，准备到台中展开新的生活。

    两人算是有着浑然天成的默契，所以短短的初次出游，便在心中留下美好的感觉。离别前，两人互相拥抱，并约定好，等雅萍在台中安置妥当，菲亚会抽空去找她，继续这段友谊。

    就这样，菲亚每个月最少一次上台中找她，两人也慢慢熟悉对方的一切。过了整整一年，菲亚从不喊累，但却在心中藏着一个疑问：「雅萍的婚姻生活不好吗？她老公似乎对她不太好，而且，怎么让我感觉，她过着单身生活？」

    就在这个时间点，菲亚的人生也发生鉅变。经歷感情的背叛后，接着又遇到朋友的欺骗，以及公司主管的利用。个性随和的他，慢慢顶不住内心庞大的压抑与愤怒，变得易怒、猜疑。糟糕的是，雅萍在此时跟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她早已离婚，一直以来她口中的老公，全是她离婚后交往的新男友。而这个新男友，对她的确不好，所以她在菲亚身上找到了一些慰藉。

    菲亚当然惊讶，但更令他伤心的是，他猜中了雅萍的单身身份，却没猜中她还有个新男友。当他初闻离婚一事，内心莫名的燃起希望，因为他是跟雅萍说过的，假如她离婚，菲亚一定抢着领号码牌。

    哼，他的恶趣味，源于本性。

    但是事与愿违，雅萍只是从人妻变成别人的女朋友，身分微差，意思相同。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你可以怪我。」

    雅萍事后的认错，菲亚却是轻轻带过。

    「我早有疑惑，但我没问，所以是我的选择，不怪你。」

    「谢谢你的体贴。」

    「所以，愿意让我继续喜欢着你吗？」这就是菲亚对感情的执着。

    「我心里有人，就真的没办法，虽然他对我这么糟糕，我还是放不下。」

    软性的拒绝，菲亚带着心伤回到高雄。过了一整夜的清醒，他突然变了一个人，他怨恨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当时的他，歇斯底里地说了这么一段话：「所有人的谎言，成就了我的人生，那么我会加倍奉还，设一场天衣无缝的復仇戏码！」

    何等聪明的菲亚，当他带着报復的心态，针对影响他极深的林主管设下一场诡局，其结果自然是完美无缺，而且全身而退。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早已设下防火墙的林主管，虽然被菲亚所害，却也一竿子拖下许多人陪葬。

    菲亚早已离职，在听闻此事的发展后，深深震撼了他！因为那里面有许多他的同事好友，他精心设下的局，竟然害到了不相干的人。这一痛，将他完全痛醒，又让他恢復原来的性格。

    他出面承担一切，幸好公司不追究法律责任，只要他负责所有损失。面对所有人的质问，他一句话也没有解释，默默的出面、承担、离去。但菲亚说：「他们错愕、质疑、谩骂以及关心的表情，到现在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于是他离开了高雄，选择雅萍居住的城市。当然，雅萍也知道这些事，但她没有质疑菲亚，只跟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在我心中，永远不会改变。」

    菲亚很感激她的体谅，但老天爷像是在考验着他。在台中不到半年的时间，雅萍与男友的感情趋于稳定，已规划好一年后将结婚。菲亚在知道这个讯息后，便有离开台中的打算，却在他犹豫的时间，又发生一件巨大的衝击。

    他是哽咽地跟我说着：「我离开高雄的时候，将一切都留给家里，偷偷的离开，断掉所有联系，不让任何人找到我。就在我生日后的一个礼拜，我得到一个讯息……我母亲，因为思念我，加上原本身体就不好，在医院过世了。」

    他开始逃避与自责，再一次断掉现有的联系，离开台中，离开雅萍，来到了桃园，我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