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无稽之谈
在两个时空，都有一个词，叫做“恐韩症”。 这个词在两个时空的意思都一样，是指从国足重返亚足联，加入国际足联大家庭之后，在正式比赛中遇到韩国队，竟然一直逢韩不胜。 只不过两个时空的具体时间有些不一样。 在胡莱所熟悉的那个时空，恐韩症起于1978年曼谷亚运会预选赛，在2010年的东亚杯中被高洪波率领的那支中国队终结，当时中国队3:0击败了没有派出最强阵容的韩国队。 虽然之后在正式比赛中对韩国队依然是输多胜少，但好歹没有出现过长达三十二年里一场都不胜的尴尬纪录了——在2018年世界杯预选赛十二强赛中，中韩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中国队好歹还是在主场1:0战胜了韩国队的，这次没给国家丢脸，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而在胡莱如今所在的时空里，就很尴尬了。 从1982年亚运会半决赛第一次输给韩国队开始，一直到2023年，长达四十一年的时间里，中国队从未在正式的国际a级比赛中赢过韩国队。 简直悲剧到家了。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恐韩症”仅指男足，女足可没有“恐韩症”，所以其实是不能说中国足球有“恐韩症”，只能说中国男子足球队有“恐韩症”。 换到女队身上，正常交锋，双方互有胜负。进行历史数据统计会发现，别说四十一年不胜韩国了，中国女足甚至都没有超过连续五次不胜韩国队——她们对韩国队的连续不胜记录只有四场。 倒是韩国女足对中国女足有高达十二场的连续不胜记录。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症的话，恐怕也是韩国女足曾经患过“恐中症”。 如今的这届东亚杯揭幕战就可以很好地说明在女足姑娘身上，她们不知道什么是“恐韩”。 李青青为中国队在比赛开始二十八分钟就首开纪录之后，中国队士气大涨，她们在下半场再入一球，取得了2:0的领先。 随后闫恩才开始换人调整，锻炼队伍。 李青青也在第七十八分钟的时候被换下。 当她下场的时候，国奥队的球员们纷纷起立为她鼓掌欢呼。 这次胡莱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总算没让电视机前的他爸爸又找到什么理由。 李青青下场之后，电视转播都还给了她特写镜头，镜头中的她接过助理教练递来的毛巾，擦着自己脸上的汗珠，一张脸红彤彤的，让她英气的线条都变得柔软了，平添妩媚。 “李青青在之前接受采访的时候，说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代表中国队赢得世界杯，而今天她的表现为她这番话做了最好的注脚——一个进球，一次助攻，这样的表现完全配得上那个伟大的目标！” 央视体育频道的解说员对李青青的表现交口称赞。 这让电视机前的谢兰也很开心。 胡立新见她那样子，便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到时候不是的话，会非常失望的！” “不会，就是她了！”谢兰斩钉截铁。 胡立新真是无语：“就算她是那个教练女儿，那也是人家的女儿，跟你有啥关系？你就这么觉得胡莱和她关系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 “为啥？” “直觉！” 胡立新翻了个白眼不说了，和这个女人说不通。 ※※※ 李青青下场之后，中国队的中场控制力明显下降了一个档次，被韩国队压制住了。 最终还丢了个球。 但还是以2:1的比分赢得了开门红。 本届东亚杯女足的比赛，除了中国队，实力足够强的就只有韩国和日本了，现在中国队首战告捷，击败了韩国队。挡在她们前进道路上的对手就只有日本女足了，这也是中国队最强大的对手。 如果中国队能够击败日本队，就将肯定夺冠——因为她们不可能输给中华台北。 但想要击败日本队可不容易。日本队是上届东亚杯女足的卫冕冠军，两年前她们还创造了一个纪录：在两年时间里包揽了所有能拿到的赛事冠军。包括女足亚洲杯、女足亚运会、u19女足亚洲杯、u16女足亚洲杯。 此外，日本女足还曾在八年前的世界杯中捧杯夺冠。 可以说，虽然日本开展女子足球运动的时间比中国晚，但她们的进步速度却非常惊人，这同样得益于他们的那个最初听起来像是笑话一样的“百年计划”。 如今在女足水平上，日本已经超越中国，成为了亚洲霸主。 ※※※ 尽管中国女足赢得了开门红，但她们的受关注程度却远远不如男足。 哪怕平时大家都骂男足，但一旦有男足的比赛，还是要更受瞩目一些。 尤其是这场比赛还是中国队和韩国队之间的比赛。 距离比赛还有一天时间，中国网络上就出现了热门话题。 这支韩国队当初在麒麟杯上的那件事情也被人重新翻了起来，配上朴桂贤在这届东亚杯之前所接受的采访食用，滋味十分酸爽。 对国足哀其不幸的人自然是大骂韩国棒子卑鄙无耻，没有体育道德。 而对国足怒其不争的人则表示“看吧，输了球还要被敌人指着我们的尸体说这是奴隶”。 更让中国球迷们感到悲哀或者愤怒的是，就算对手这么羞辱我们了，我们可能也还是报不了仇。 毕竟这一次，施无垠连关新彦都没带来。 球队的头号射手不带来，还想赢球？ 做的什么白日梦？！ 与此同时，在网络上开始流传着一个说法：施无垠之所以不带关新彦，是因为胡莱。 这个在上赛季中甲联赛中打进了十一球的球员，是闪星上赛季的最佳射手。施无垠非常看好胡莱的前途，为了给他锻炼的机会，甚至不惜雪藏关新彦。 要是就这样也还算正常，普通的阴谋论而已，这样的传言每天中文网络上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条了。况且人家胡莱上赛季在中甲联赛的表现是实打实的，十一个球也不是吹出来的。 但偏偏这个“胡莱”是之前那个口出狂言、哗众取宠，还找媒体写软文来喷球迷的家伙！ 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说这小子怎么这么狂呢……原来是有干爹撑腰！” “呵，也不知道为了进集训队，给猪协领导塞了多少钱……” “中国足球是真完蛋了，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小丑来代表国家……啧啧！” 当然，也有人试图向愤怒的网友们解释胡莱不是浪得虚名，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但是在这种极端情绪中，一两个人的声音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要么被骂是胡莱的水军，要么就是直接被火力覆盖口水淹没了。 就这样，一开始只是猜测，后来干脆就变成实锤胡莱靠塞钱走关系才进的u22国家队了。 证据？ 证据没有，反正大家都在说，那想来肯定是真的！ 再说了，这种内部交易怎么可能轻易留下把柄呢？两边都不傻。所以别管我们要证据，要证据没有，但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种人都能进u22，那不是有内部交易又是因为什么？ 还有逻辑鬼才表示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有私下利益交换，但也同样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这事儿就没发生啊！ 传言甚嚣尘上……就连关新彦都有点怀疑施指导是不是没给自己说真话，表面上说让自己留在俱乐部好好打中超，积累经验，实际上确实是为了给这个叫做胡莱的家伙让路…… 当然，关新彦也只是有点怀疑而已，没有真凭实据，他自然也不会真的跑去质问施无垠或者领队冉家昌。但从此心里肯定会有些在意这个“顶替”了他的人，会盯紧了他，看这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 谢兰刚到办公室，就发现今天的办公室里气氛不太一样，总觉得有觉得有目光在盯着她看，但当她看过去的时候，注视着她的目光就消失了。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就好像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知道她什么秘密，在私底下好奇地打量她，甚至是议论她，但就她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 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包放下来，环顾一周。 然后确定了确实大家都在看她，但却不敢和她对视，被她对上就会移开目光。 很刻意的移开。 到最后，谢兰看到了办公室里的王姐，她看到自己看过去，没有躲开目光，而是笑嘻嘻地说道：“小谢啊，以前姐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你大人有大量，多包涵啊……”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夹枪带棒的味道太浓了。 谢兰也是撕逼界的老手了，怎么会感觉不到王姐话中带刺呢？ 她和王姐两个人一直都不对付，在办公室里也是当着大家的面吵过几次的，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王姐对自己说这种话，根本就是阴阳怪气而已。 “王姐啊，你瞧你说的……有啥话你就直接说呗，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谢兰满脸带笑地怼了回去。 “那我就直接说了啊……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是看你们好像和中国足协关系很好哈，连自己儿子都能塞进去，我就想问问能不能把我儿子也塞进去呗……” 谢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什么和中国足协关系好？” “哎呀，小谢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儿子都托关系进了国家队，你还要装糊涂吗？我儿子也喜欢足球啊……” 你儿子喜欢个鬼的足球，从来没见你提过……谢兰在心里吐槽道，但表面上不动声色：“王姐，药都可以乱吃的，但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谁说我儿子是关系进的国家队？” 因为人物志节目的播出，办公室里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了谢兰有一个职业球员的儿子，对胡莱平时的消息也比较关注。 王姐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谢兰：“呐，你看啊，这文章里不是说的一清二楚吗？” 谢兰接过来一看，是一篇公众号文章，标题取得很惊悚：“震惊！最年轻国奥球员入选竟是因为……” 正文则是说胡莱之所以能够成为本届国奥集训队最年轻的球员，背后有猫腻。 不过这个公众号作者也没说具体是什么猫腻，反正就是有猫腻，要不然这个才十九岁的球员凭什么能够入选u22国家队呢？按理说就算他在联赛中表现好，要入选也应该是去u19国家队，也就是国青队的，怎么就来了u22国奥队了呢？ 这个作者还在文章中向读者们解释这种跳级被选拔入队的情况是多么特殊，以此来证明胡莱入选国奥的不可思议。 谢兰把文章反反复复看了两遍，也没从中看到说胡莱和足协领导有什么密切关系的证据，便把手机还给了王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说不可思议而已，我可没瞧见什么证据啊，王姐你太大惊小怪了。你要是因为这事儿就觉得我家和足协有关系，那还是应该多看看球，提升一下自己的足球知识水平啊。你看我以前也不怎么懂足球，现在儿子的比赛一场不落之后，已经一眼就能看出这篇文章是胡说八道的了。” 王姐的脸色不太好看：“哪里胡说八道了？” “当然是胡说八道咯。十九岁入选国奥很不可思议吗？那个张清欢，我儿子在闪星的队友，可是十八岁就入选了国家队的呢！他也和足协有关系咯？” “张……清欢？”王姐表情明显迷茫起来。 见状谢兰轻笑一声：“王姐你瞧，你连张清欢都不知道是谁，咱们还是别讨论足球了哈……” 说完，她挥挥手，好像是在示意王姐退下一样，不再搭理对方，从包中取出保温杯，转身去外面走廊上的饮水机接开水了。 就在走出办公室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她注意到那篇公众号文章的阅读数好像十万加了，这说明这篇文章传播的非常广。 自己或许可以给办公室里的人解释他们家没托关系把儿子送进国奥队，但其他地方的人呢？ 全国那么多人，自己也能挨个挨个去解释吗？ 只看这阅读数，就知道一定会有不少人抱着和王姐一样的想法。 她知道因为世界杯夺冠宣言，儿子这段时间在网上没少被人骂，但现在这种阴谋论已经和单纯的人身攻击不一样了。 撕逼界老手谢兰甚至怀疑儿子是不是得罪谁了，所以被人搞了。 ※※※ 中国国奥队下榻酒店的餐厅里，肖霄端着一盘子食物做到了餐桌前，刚刚落座，他就扭了扭头，然后压低声音，用神秘兮兮地语气对大家说道：“诶，你们听说了吗？网上说胡莱……” 他话还没说完，郭俊夫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也信网上那些无稽之谈，肖霄？” 肖霄看着表情严肃的队长，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不好，恐怕就得得罪人。 于是他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那种谣言傻逼才信呢！我以为你们不知道，想说给你们听，没想到你们都知道了啊……哈！” 见他这么说了，郭俊夫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叮嘱道：“注意言辞，有些话不要随便说，要是被媒体断章取义了，给胡莱和咱们队都会带来麻烦。” “是是是，郭队，我保证不乱说，守口如瓶！”肖霄拍着胸脯保证，接着他又换了一副语气，“但私底下话又说回来啊，郭队。我当然是不信胡莱是靠什么关系进队的。但这狗屁倒灶的事儿归根结底不还是他最开始装逼装出来的吗？要不是他胡说八道什么拿世界杯的，给人送上了把柄，哪有现在那些谣言？” 郭俊夫闻言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就当是成长的代价吧……” “他成长的代价要咱们全队来背，今天晚上就是和韩国队的比赛了，却被他这事儿搞得……” “好了。”郭俊夫又严肃起来，“别说了，越是这种时候咱们队内越要团结。” 肖霄见队长是站在胡莱这边的，也不吭声了，低头刨饭，脑子里却在想：得，这次要是球队成绩不好，背锅的有了……也行吧，我们应该会少挨点骂了。 ※※※ 国奥队领队冉家昌摇头叹气：“胡莱这小子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现在他正在球队主教练施无垠的房间里，与他讨论如何应对从昨天晚上开始发酵的胡莱是托关系进国奥队的舆情。 “这事儿不能怪胡莱。”施无垠维护自己的球员。“一个谣言被几个大v在微博上转发一下，就能变成所谓真相。我只能说网络上白痴太多。” “我们当然知道这是谣言，但网上很多人不知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发表一个声明……”冉家昌提议。 但却被施无垠给否了：“现在不发，等和韩国队的比赛之后再说。” 冉家昌立刻明白了：“根据比赛结果来拟声明？” 施无垠点点头：“输了和赢了肯定不能用同一套措辞。要是输了态度要稍微低一些，尽量简短一些。要是赢了嘛……” 冉家昌失笑：“这可是韩国队的主场，能打平我就当赢！” 中国队四十一年来都没能在国际a级赛事中击败韩国，今天晚上难道就能赢？闹呢？ 领队冉家昌摇着头离开施无垠的房间之后，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吭声的助理教练李志飞盯着施无垠说：“你是不是又在想这对于胡莱来说是一个不错的考验？” 施无垠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考验，这已经超出了他能应付的范围。不过我们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希望他自己撑过去。” “你可以把他从首发名单里摘出来。”李志飞说。“那样就算我们输了球，和他关系也不大。” “不……我要让那些质疑的人看看他的能力，如果我不让他上场，那面对铺天盖地的怀疑，他连证明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但如果他表现不好，反而可能坐实了那些谣言……到时候足协的声明可能毫无意义。” 听到自己的助手这么说，施无垠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把他叫来，我和他谈谈，先听听他自己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