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福建军政委员会

    革命军东征福建，进行得非常顺利，也非常克制。到1854年4月，福建沿海的福宁、福州、兴化、泉州、漳州五府，已经相继落入东征军手中。

    按照这个势头，革命军可以继续增兵，向北攻入浙江。因为此时此刻，太平军正在天京以东发动猛攻，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已经摇摇欲坠。

    如果革命军继续进攻浙江，很有可能会抢在太平军之先，抢占浙北、苏南的膏腴之地。相反，如果革命军不进攻浙江，太平军则能挟战胜之余威，趁江南大营崩溃，向苏南、浙北发动进攻。

    苏南、浙北，乃天下膏腴之地。根据《清实录》记载，道光末年，一个苏州府就有人口635万多人，接近广西一省的人口，而财富又数倍于广西。

    因此，当革命军占领福建东部沿海后，众将都主张北进浙江。东征军司令陈虹也跃跃欲试，请求杨烜增兵，继续进攻浙江。

    没想到，杨烜同意增兵，却另有打算，不允许东征军贸然进攻浙江。4月20日，他乘船来到福州，当面向陈虹指点机宜。

    东征军司令陈虹，率领着成立不久的福建军政委员会委员，已在福州下游的马尾等候多时。

    马尾是一处天然良港，以往就有商栈、码头，华洋商船往往在此停泊卸货。东征军征用了清朝闽海关设在马尾的码头、库房，在此建成了一座临时军港。

    福建绿营督标营哗变时，杨国桢趁机逃脱，在王副将的护送下，投顺革命军。他是杨烜的叔父，又做过闽浙总督，自然也成为福建军政委员会的委员。

    望着马尾军港处忙忙碌碌的革命军战船，杨国桢百感交集。四年前，他还是闽浙总督，袭封有“昭勇侯”的爵位。兄长杨国佐管教无方，打算把儿子杨烜送到福州，在他麾下找份差事。

    哪知道，杨国佐路过广州，不幸毙命。杨烜则举旗造反，公然反叛朝廷。杨国桢受到牵连，最终沦为阶下办。

    原以为杨家谋反，从此将要遭受灭门之灾。杨烜却艰苦经营，打下了两广、交趾、福建，眼看就要称帝，与满清争夺天下。

    杨国桢也再次获救，担任一省大员。思来想去，宛如大梦一场，若要说给后人，竟像是天方夜谭，简直匪夷所思。

    下午三时，越王的座船驶入马尾。陈虹、杨国桢等人乘坐小船，登上越王座船，准备前往上游的福州。

    杨国桢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杨烜了。再次见面，两人身份已经悬殊，由亲人变为君臣了。

    鞠躬握手之礼，杨国桢已经练习了很多遍，向杨烜行礼时丝毫没有差错。他从容不迫，宠辱不惊，给见多识广的杨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寒暄过后，杨烜对他说道：“二叔，福建这边你熟悉，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杨国桢受宠若惊，不敢以长辈自居，说道：“若不是越王出手相救，我仍是个阶下囚，今后自当努力报答王恩。”

    到船舱内坐定，杨烜先问及了福建的局势，指名让石达开回答。石达开原是步兵第四师师长，此次率领四师进入福建，作为东征军的陆军主力。

    东征军占领福建东部沿海后，在福州成立福建军政委员会，以石达开为主任。

    越国的制度虽是独创，却并非无中生有，与满清的官制仍有渊源可寻。特别是在地方上，仔细深究，便可牵出许多痕迹。

    譬如，时人常有议论，越国地方政权集中在军政委员会。一省军政委员会的主任，便犹如满清的巡抚、总督。军政府的省长，则犹如满清的布政使。

    石达开做福建军政委员会主任，犹如满清时的福建巡抚，堪称封疆大吏。满清督抚争权，被有识者诟病已久。越国则吸取教训，决不在省一级重复设置督抚。

    杨烜让石达开主政福建，一方面看重石达开的才干在民政而非军事。另一方面，军政府大员多为广东人，重用石达开这个广西人，有平衡地方派系的考虑，可谓煞费苦心。

    石达开知道杨烜在有意考问他，便思考一番，说道：“福建东部沿海五府，府城已经全部落入我军之手。海梁做过闽浙总督，在福建很有威望。

    “他担任福建军政府省长，各类旧官僚、绿营旧军官多受触动。漳州、泉州两府各州县，清军抵抗不烈，我军一到就举手投降。

    “现在，福州、漳州、泉州三府各州县，已经全部建起了军政府。福宁、兴化两府，府城、大县已被我军占领，其余小县亦指日可破。

    “我们福建军政委员会打算，再利用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占领福宁、兴化两府，清剿残敌，在沿海五府建立军政府，把政权建至乡一级。

    “至于闽西各府，交通不便，征剿困难。福建绿营兵也大多逃到了闽西，观望犹豫，畏葸避战。我们打算先派人招抚他们，若不受抚，再派兵征剿。”

    漳州、泉州位于福建南部南海，离广东最近。步兵第四师沿陆路北上福州，漳州、泉州是必经之路。所以，革命军攻占漳州、泉州各府县，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福州，则是福建省会，乃革命军力争之地。东征军第二梯队的海军陆战队、第三梯队的一万多步兵，全部投入到了福州战场，自然不难夺下福州。

    但革命军东征福建，尽管战事顺利，攻城却不多，歼敌亦不多。归其原因，在于福建地形过于复杂，不便展开兵力。

    石达开与陈虹等人意见一致，并不想在闽西大动干戈。有这个功夫，不如直接出兵浙江，在浙江复制福建的速胜。

    不过，福建以外的军事，石达开不便置喙，便看了眼陈虹。

    陈虹会意，说道：“大王，北边已经传来了确切的消息。正如大王所料，太平军已经打垮了清军江北大营。不久之后，江南大营恐怕也会崩溃。

    “江南江北大营是清军在东南布置的精锐。两大营一垮，东南的局势也将大变。不如，我们抽兵北上，抢在太平军之先占领浙江。”

    杨烜摇摇头，说道：“太平军打仗只求胜利，不求歼敌。清军江北大营虽然已经崩溃，却只是溃败，死伤并不严重。局势一缓和，江北大营就能卷土重来。

    “江南大营兵力两倍于江北大营，统帅向荣又是绿营宿将，更非江北大营可比。就算太平军打破了江南大营，也伤不了江南大营的筋骨。”

    杨烜话风有变，陈虹不禁有些泄气。却听杨烜继续说道：“进攻浙江的时机还不成熟，此议暂时不要提了。我看军报，此次东征福建，革命军歼敌同样不多。”

    革命军打仗，有条作战原则，以歼灭敌人为第一目标，不必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

    杨烜轻视太平军、清军，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们过于看重城池的得失，反对歼敌不大重视。

    多说无益，陈虹与石达开只得向杨烜告罪。陈虹说道：

    “满城里的八旗，大部已经投降，福州将军有凤也已自杀。倒是绿营兵一触即溃，大部分逃到了闽西山区。大王既然无意进取浙江，不如调兵深入山区，占领整个福建。”

    杨烜也缓和了语气，说道：“福建地形特殊，不便决战。历来统一天下，往往把福建放至末尾，先掠取沿海城池。等天下底定，福建内陆难以支撑，自然会主动归降。

    “我还是那句话，太平军必能打破江南大营，洪杨也必将内讧。咱们若是折兵闽西，劳心劳力，作战收益不大，不如跨海登陆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