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老湘营全军覆没

    战场已成僵局。

    老湘营大败，只得靠劈山炮阻击敌人。革命军大胜，却弹药将尽，若是强行进攻老湘营，自身也会有很大的伤亡。

    在这种情况下，谁能等来援军，谁就能打破僵局，反败为胜。

    清军指挥系统紊乱，衡阳绿营兵虽然近在咫尺，却并不出手相救。

    曾国藩在湖南大败太平军，咸丰帝龙颜大悦，给了他一个兵部侍郎的头衔。曾国藩本在籍守制，咸丰特旨给他加“兵部侍郎”衔，已算是格外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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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此，湖南官场仍不买账，曾国藩根本就调动不了绿营兵。王錱只是个记名的直隶州同知，与正二品的兵部侍郎相差甚远，更调动不了衡阳城的绿营兵。

    求人不如求己，王錱横下一条心，决定让部卒休息一晚，于次日凌晨袭击革命军。彼时天色未亮，革命军不便发扬火力，湘军孤注一掷，有可能打通道路。

    次日凌晨，湘军如期发动进攻。先头一支敢死队，共有百余人，是各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摸黑来到革命军阵前。

    昨天，湘军一度冲刺到革命军防御前沿，却被陈玉成当头一棒，打回了原形。湘军遗留下来的尸体无人收殓，散发出阵阵腥臭，引来了成群的野狗、秃鹫和乌鸦。

    湘军敢死队穿过同袍尸体，惊动了正在啃食尸体的禽兽。还好敌军没有发觉，敢死队感到万般庆幸。

    再往前走，革命军在前面布置了一道竹签扎成的简易障碍。湘军敢死队摸到竹签前，开始清除竹签。就在这时，犬声大作，革命军饲养的军犬发现了湘军。

    两盏珍贵的煤气灯亮了起来，把防御前沿照得通明。哨兵发现湘军偷袭，立马发出警告。紧接着，值班的连队迅速行动起来。

    这时候，湘军已经清除完毕竹签，与革命军值班连短兵相接。

    乘夜偷袭，全靠出敌不意。湘军既已被革命军发现，偷袭效果大打折扣。

    王錱对战局更加悲观，反倒横下一条心，决意与革命军决一死战。

    无奈风林坳形如元宝，易守难攻。革命军虽是客兵，却抢占了地形优势，反而把湘军牢牢地挡在了风林坳。

    战至中午，两军已经筋疲力尽。湘军无法突破风林坳防线，却已成困兽，要做垂死挣扎。革命军虽然占据了上风，却也用尽了弹药，使尽了力气，无法一口吃掉湘军。

    就在这时候，杨烜从广西派来了两千援军，抄到湘军背后。他们弹药充足，士气旺盛，湘军根本抵挡不住。李秀成也乘机发动总攻，与援军前后夹击。

    湘军腹背受敌，被革命军压缩在风林坳谷底，进退失据，五千人马折损得只剩一千多人。战至最后，湘军弹尽援绝，挤在一起，勉强布置成一个“圆圈阵”，又称“乌龟阵”。

    李秀成也有意减少自身伤亡，派人喊话王錱，要求湘军无条件投降。他特意说明，革命军优待俘虏，只要老湘营无条件投降，官兵性命可保无虞。

    王錱身上遭受多处创伤，再也没了往日的英气。他把弟弟王开化、大将张运桂等人叫在一起，说道：

    “今日之势绝矣。我为统帅，战败当死。你们没有统帅之责，不要白白浪费性命。听我的话，投降敌军，争取活着。他日得了自由，不要想着为我报仇，不要再去带兵打仗，好好读书……”

    这竟是临死前绝别的话。王开化放声哭道：

    “大哥，胜负乃兵家常事，战败之后大不了卸甲归田，何苦要自杀？”

    王錱苦笑一下，说道：“我一向自负清高，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连涤帅都不放在眼里。连日与敌军作战，才知人家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一直在让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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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湘营尚且打不过革命军，涤帅的湘军更加紊杂，更不是革命军的对手。日后这满清的天下，恐怕要改姓杨了。

    “你们若功名心未退，就干脆降了革命军吧。革命军不比长毛，总是可以相处的……”

    王錱性格急躁，肝气不平，身体也多病。想起自己英名一时，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想降，又恐遭人耻笑，想战，又不是人家的对手。

    一口老血涌上喉头，王錱再也无法忍受，吐出了一大口血，说道：“我此番去矣！”

    眼看王錱举刀要自杀，左右连忙拦住了他。王錱负气，又不愿投降，大吼一声，说道：“不怕死者跟我向前冲锋，愿意降者留在原地。全看大家意思，本帅决不强求。”

    湘军募兵，军官多为师生，士卒多为同乡、同族。所以，湘军一向同袍情深，生死与共，一改绿营兵败不相救的弊病。

    但革命军实在过于强大，湘军伤亡过于惨重，官兵心理早已崩溃。即便王錱愿意以死明志，属下响应者亦不踊跃。

    队伍一阵骚动，有一两百人跟着王錱，包括大将张运兰、王开化等。另外七八百人在原地，有三个营官。

    王錱一向器重刘松山，知道他素有主见。眼见刘松山不肯死，留在了原地，王錱不免有些失望，对刘松山说道：“寿卿，剩下的兄弟们，就都托付给你了。。”

    刘松山字寿卿，与王錱、罗泽南、曾国藩等人一样，都是湖南湘乡人。他是老湘营中新近崛起的营官，素有主见，对王錱以死保全名声的行为很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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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时务者为俊杰。清国落后腐朽，越国开明进取。王錱既已知道杨氏要取代爱新觉罗氏，为何还要为清国殉葬呢？死就死了，为何还要拉许多人陪葬呢？

    刘松山面无愧色，坦然对王錱说道：“璞帅尽请放心。”

    于是，王錱挣扎着起来，带着一百多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向严阵以待的革命军冲去。刘松山这边，则连忙下令升起白旗，防止革命军误伤。

    不出意外，王錱那一百多名残兵只是以卵击石。王錱、王开化兄弟，大将张运桂等人，也如愿以偿地战死沙场。

    此战之后，世上再无“老湘营”，也无“王老虎”。

    李秀成信守诺言，并未杀戮湘军俘虏。他下令收缴、毁坏了湘军俘虏的武器，把湘军俘虏的辫子全部减去。按照战时俘虏政策，革命军在风林坳停军两日，向湘军俘虏展开宣传教育。

    于此同时，李秀成派陈玉成率领一千骑兵，驰至衡阳城下。革命军弹药紧缺，李秀成无意攻打衡阳，而是为了破坏湘军设在衡阳的船厂。

    曾国藩创办湘军时，根据好友郭蒿焘的建议，花大力气创办了水营。他特意从广东招募工匠，结合长江流域水文特点，创造出了长龙、快蟹、三版三种战船。

    湘军之所以强于太平军，一出师就大败太平军，很大程度上都是湘军水师的功劳。

    曾国藩在衡阳练兵，也在衡阳创设了水师。而湘军水师的造船厂，就设在衡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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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军衡阳造船厂疏于防备，尚有许多没有完工的战船。陈玉成抵达衡阳后，直扑造船厂，一把火把湘军造船厂里的木料、战船、船坞烧得干干净净。

    之后，陈玉成奉李秀成之令，在衡阳城内外广散传单。李秀成声称：

    此番革命军进入湖南作战，只因王錱骚扰广西，革命军忍无可忍，特意进入湖南惩罚王錱。如今王錱已死，革命军惩罚作战也告结束，即将返回广西。

    又说革命军为民谋利，进入湖南之后义不扰民，对湘军俘虏亦加恩不杀，释放回乡。革命军无意进攻湖南，湘军亦不要骚扰两广，两相默契，方好保持和平……

    风林坳这边，近八百名湘军俘虏中，有两百多人愿意加入革命军。其余五六百名俘虏，皆具结保证书，声明不再与革命军为敌，革命军将其释放还乡。

    王錱、王开化兄弟，张运兰、张运桂兄弟的尸首也都找了出来。革命军妥为收殓，托湘军俘虏将其送回湘乡老家。

    李秀成特意修书两封，一封寄给湖南巡抚骆秉章，一封寄给湘乡知县。

    内容无非是王錱等人英勇战死，革命军敬佩王开化，按照湘军习俗还之以全尸。又说两军争战，汉人自相残杀，满人冷眼想看，洋人趁机渔利，不如两军息战，共复汉人事业。云云。

    湘军哨官以上军官共被俘十六人，按政策全部扣押起来，防止他们回湘之后继续与革命军为敌。

    忙完这一切，李秀成也不去衡阳城了，直接率军从风林坳出发，沿原路返回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