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彷彿，永远都不够。

    即便离开了校园那一隅，放学回到家，周星辰惊恐的心情，怎样都静不下来。

    只要闭上眼睛，余娜恩满脸是血的样子就会浮现眼前。

    她其实说了要带余娜恩去看医生的，但对方坚持不肯，只是一双带着阴沉的眼睛，就像淬了毒似的，怎么也不肯放过。

    周星辰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思绪还在飘渺之间，妈咪推门而入，她都浑然无所觉。

    「星辰？你这孩子，想什么这么入神？」

    直到妈咪映入她的视线范围，周星辰才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端正坐好，心里拚命祈祷自己的秘密不要被看穿。

    周母的声音平稳，却带有压迫感，让人透不过气来。「今天，导师给我打电话了。」

    她并没有一次把话说完，只是语气一顿，像在观察周星辰的反应。

    周星辰则定定的看住妈咪，小脸尽可能的保持平静，但那收缩的瞳孔……

    却出卖了她此刻紧张心情。

    她的的心脏一点点收紧，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猜测，该不会是导师得知了余娜恩的伤势，所以打来质问？

    还是，导师得知了前一阵子季泽炎对她在体育室的粗暴对待……

    抑或是，导师得知了最近陆灝宇和季泽炎同时缠上她的事情……

    无论哪一件事，都让她紧张到快要无法呼吸。

    所幸，周母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视线漠然的，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导师说你的数学还是比较弱的，我既然都帮你转校、也帮你换了知名的补习班，就是希望你在成绩上可以更进步，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好。」

    她低头，桌底下的手握了握，又缓缓松开，回答得小心翼翼。「我知道了，妈咪。」

    看来，妈咪并不知悉她在学校所受到的那些对待。

    这么一想，周星辰才能稍微放心，虽然如此，但胸口的地方，还是禁不住沉鬱起来。

    星辰，妈咪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愿意落得跟我一样，只会画画，什么都不会，对吗？

    星辰，妈咪只剩下你了，你不会让妈咪失望的，是吧？

    周星辰当然知道，自从婚姻离异，妈咪为挑起养育她的重担，放下了画笔，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不得不为了五斗米折腰，变成商业气息浓重的艺术工作者，只要有钱，叫她画什么都可以。

    小的时候，周星辰也是参加过妈咪画展的。

    当时，人人讚誉妈咪的作品，但就在她长大后，某次，放学陪妈咪去广告公司交稿，她亲眼所见，妈咪连续熬夜画出来的图稿，被那个主编直接扔在脸上，嫌弃得一文不值。

    在多到数不清的夜晚，周星辰都能清楚的听见从卧室传来妈咪的哭声。

    先是低低的啜泣，而后，越来愈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痛慟。

    也是如此，周星辰将妈咪的付出，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所以，她特别乖巧，妈咪说的，她一句都不敢忤逆。

    除此，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星辰，难道你就不能再多努力一点吗？

    星辰，为什么你的数学成绩总没法再进步？

    于是，星辰这样、星辰那样的，妈咪开口要求了她就一定努力做到，无论那个要求有多困难。

    今天，亦是如此。

    她的成绩纵然一直不错，却始终未能得到同等的认可，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认真努力了，但妈咪……

    却觉得不够。

    彷彿，永远都不够。

    「好了，那，继续唸你的书，大考将近，你自己努力吧。」

    就这样，没有任何一句关心，关心她在新学校适应得如何、交到新朋友没、也没有任何一句多馀的交谈，就只是这么冷冷的看她一眼，又冷冷转身。

    她多怀念小时候那个总是笑靨如花的妈咪。

    当时，她就算画了个丑不拉机的涂鸦，妈咪都会抱着她、亲亲她，对她称讚个老半天，说她是多么有创意、有天分……

    「对了，」

    就在周星辰内心还存着一丝丝期待，周母的声音沉了沉。

    「还记得我说过的吧，你现在最重要的责任是唸书，所以不要在外面乱交朋友，那都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好的，」

    默了默，踌躇一下，周星辰还是点头，制式回答，「我一直都有记得。」

    但妈咪，你知道吗？

    其实，我一个朋友也没有。

    就连一开始对我好的那个余娜恩，都没有了。

    不知何以，儘管妈咪离开房间许久，周星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那胸口的闷，却怎么都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