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草
理智的人不会沉浸在汹涌的爱河里。 他们会匍匐徘徊在暗涌流动的河岸，闭上双眼，渴求每一个路过的朝圣者，都葬身鱼腹，然后在黑暗中拍手称快，看吧看吧，这就是你们趋之若鹜的爱情所带来的悲剧。 还有人，他们跪在理智的河边，上半身伏在潮水里，虔诚地亲吻着水中花影中月，困于激流，无心流浪，爱是什么呢？像人人皆知的谜，像清晨熙熙攘攘的市集，像日夜颠覆又重塑的海市蜃楼…… 苏红凛就是其一，她打开双腿臣服于爱，纵然身覆泥污，也能全身而退。 看着不远处模糊了面容的宋小曹，苏红凛也不急着去找唐辛夷了，迎着对方复杂慌促的炯炯目光，似笑非笑地斜靠在车门上，懒散优雅地打开腰包拿出口红，开始补妆。 补完妆还不够，把微卷的长发撩到一边，露出粉妆玉砌，纤细修长的脖颈，顺势而下解开西装扣子，银色的金属材质刹那反射出缕缕阳光，令宋小曹握紧双手，白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大开，肌肤是比之犹过的丝滑冷白，骄阳似火，苏红凛依旧清冷绝俗，如同即将羽化飞天的姑射仙女。 宋小曹喉结微鼓，恍惚着向她前行几步，直到苏红凛拿出苏烟，吞云吐雾之际，才瞬间惊醒，僵着身子，神情艰涩，一动不动。 烟雾缭绕，安静燃烧，很快就飘散殆尽，又点燃一支，夹在清澄动人的指间任它缥缈升腾，苏红凛半阖着眼，享受着滑过颅顶的舒适惬意，袅袅余烟中美得失真。 “我……我看见了……”宋小曹转过头不去看她，紧张导致声音颤抖失调。 苏红凛没有出声，抬起拿烟的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桀骜淡然地表示洗耳恭听。 宋小曹脸倏地就涨红了，结结巴巴地，“我看见……我看见……我看见你们……在电梯里抱在一起……接接接……接吻！” “你还伸舌头了！！！你还摸她了！两个女人啊！恶不恶心啊你！”正气凛然，一鼓作气，吼完就战战巍巍，心有戚戚，因为他看见了宾利车后，呆愣着不动的唐辛夷。 苏红凛显然早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了，但也等宋小曹把话说完后才转过来，出乎意料的是小哭包除了身体僵硬，脸上并没有该有的任何表情，诸如震惊，难堪，不安，绝望…… “我饿了，上车吧。”苏红凛掐灭烟蒂，语笑嫣然，“带你去吃点心好不好？” 不知道温柔的风从哪个方向穿堂来，也不知道为何夏日的午后比秋天更死寂，唐辛夷依旧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静默不语，苏红凛也被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风中一阵嗡鸣，飞快奔来而产生的汗水滴落在眼皮上，被刺痛得闭上了眼睛。 “辛夷，楚楚还等着我们呢，不是说了中午要一起吃饭吗？”宋小曹掩饰尴尬地低声清了清嗓子，扯出微笑。 “……不恶心呀，你和楚楚还不是会摸摸亲亲的……”拖着娇俏的尾调，像是寻求拯救，又像是不屑一顾，句子最后略哑，明明带着笑，却夹着漫天风雪。 宋小曹放在裤袋里捏紧的拳头松开，牙根酸酸涩涩，那里还放着唐辛夷裂屏的手机，不一会儿又是那个贱萌的样子，“那……辛夷，注意身体，记得上药啊，本来反应就迟钝，别摔一跤更笨了……” 他们的世界如此美好，两个人的神色同样坚定，他被排斥在外，更别说有勇气走近了。 “仗着年纪小别不注意节制啊，某些事……也是……也是要注意安全的……”转身，挥手道别，碎碎念念也不管唐辛夷能不能听见。 唐辛夷看着宋小曹貌似退让妥协的背影，又湿了眼眶，苏红凛看她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灵动，暗自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揽过她削瘦的肩，右手食指刮了刮她冰凉软腻的脸蛋。 茉莉雅香带着些许低醇的烟味，莫名性感，唐辛夷鼻翼扇动，抓住了苏红凛敞开的西装领子，“你抽烟了？”视线落在v领下起伏的雪白曲线，顿时舌干口燥，谁让自己长得矮，视线刚刚到她的软绵呢…… 苏红凛挑眉推开埋在自己胸上的脑袋，怪自己不该风骚的解开扣子，唐辛夷热乎乎的呼吸全喷在皮肤上，痒痒麻麻的，她又湿了。 两人均心照不宣，自觉地各退一步，一前一后上了车。 岚博学院坐落在光州市最大的天然水库——屏杉湖风景区，属于政府划镇区与湖泊结合的高新技术开发区，集教育，旅游，科技，美食等多方位全方面产业链于一体，风景秀美，气候宜人。 车子在天然的绿色隧道中穿梭，远处青山迭嶂，层峦起伏，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绿色印入眼帘，树木青草的清香犹带泥土的味道，使人头脑清爽，心情舒畅。 苏红凛打算带唐辛夷去山上吃下午茶，顺便逛逛公园放松一下，国家土地资源上的私人农家乐，不用说也知道其背后隐藏的势力背景是如何强大。 “那家的叉烧包做的又大又松软，肥而不腻，每次回来我都能吃两个……”一手开着车，一手继续牵着唐辛夷的手背，十指相扣，注意到她的情绪不高，想着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叉烧包比你脸还大，我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啃完……” “虾饺，烧麦，凤爪，牛仔骨，金钱肚，猪肠粉……啧啧，纯手工，纯天然，原汁原味……比我在香港吃到的还要美味……” “你知道他们的虾饺有多少只虾吗？整整六只，皮薄馅多，鲜甜可口……咬一口下去牙齿都会弹起来……” …… 唐辛夷安安静静听着，手背被她柔软的掌心裹住，心脏甜得软得，像小熊维尼泡在蜂蜜罐里，整个人都快瘫在座椅上了。明明想扑过去亲亲抱抱举高高锤她大胸胸，偏偏却要装作很忧郁困惑的样子，不想表现得太无所谓，又是矫情假矜持作祟。 其实，她也真的无所谓，无所谓宋小曹怎么说怎么做，无所谓蒋楚楚会不会知道，继而变成全世界都知道，喜欢苏红凛就像本能一样，果然成为她的天性，无法停止。 一想到会再次失去她，整个人如同被汹涌的水流卷入河底，封闭绝望，无法呼吸，被鱼群啃咬，浑身痛苦，生无居所，死无归属。 “哎呀，我的手机不见了！” “……”宝贝，你还能再迟钝点吗？不过还好，“不是还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