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 烤猪

    随着自我意识的渐渐苏醒，雪灵幻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块平淡无奇的木板，她的睫毛缓缓地动了两下，然后随着视线的逐渐清晰，看清了周围的模样——带着天窗的车厢正停在树林的旁边，只不过此时的天色已晚，透过侧面的窗户，女子只能看到黑影中的一排排模糊的轮廓。大小不一的木箱与散发着各种香味的木桶分散在距离她更近的周围，中间的一些甚至已经被打开了，也不知是谁趁着忙里偷闲的时候，偷偷地看了一眼其中的野果与美酒。朦朦胧胧的感觉里，她缓缓地坐起了身子，原本一直覆盖在她身上的黑色斗篷与兜帽却是早已抛在了她的身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以及刚刚从她身前滑落到地板上的毛毯。

    她再度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将外面的喧闹声与马匹打着响鼻的声音，纳入了自己的听觉之中。

    “别小看了背跳这一招，当时……我解决了他以后，局势一下子就……”

    “这是……”

    侧着脑袋听了一阵，女子终于从睡眠所带来的懵懂中清醒了过来，然后在一段时间的回忆里，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呵……”

    她莫名地笑了笑，将地上的毛毯捡了起来，然后一边整理着这个临时的床铺，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装备。片刻之后，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终于从车队的其中一辆马车里跳下，然后迎着附近的骑兵队略带敬畏的眼光里，朝着人声鼎沸的那个方向走去——偌大的一片空地伴随着几道升起的篝火，一点一点地展开在雪灵幻冰的面前，而围绕在那些篝火旁边的人，也明显地分成了几个不同的队伍：“兰格森林？不行不行，刚开服的那阵子说不定还有些逛头，现在已经完全跟不上时代了，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兰格村也只是个适合新手的小村庄，除了那个冒险家的传闻以外，玩家们能够发现的好任务实在是不多，能够换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少……”

    “会长，现在已经不需要靠换东西来过活了……”

    “废话，我说的是当时！现在大家都能杀鸡宰牛了，当然品尝不到那个时候生存的艰辛了……再说了，你们这几个人哪一个有自己的手艺的？拖了这么多野猪回来，还不是得靠人家来烤……”

    “还不是会长你喊着要自己来，结果烤成了十二分熟的……哎呀！”

    “不许说话！”

    从某个名叫黑玉米的战士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雪灵幻冰的眼神再次变得困惑起来，因为之前精神状态极差而草草了事的介绍环节，此时也早已被自己抛到了脑后了。她向着更远的方向望去，隐隐约约地在一堆车厢旁边发现了几道帐篷里散发出来的微光，然后才在步入黑夜的天色里，听到了一声颇为熟悉的女子声音。

    “您醒了。”

    女仆的身影在她的面前微微地弯了弯腰：“先生叫您过去呢。”

    “……他在哪里？”

    “前面是那些使节团自己搭起来的营地。”

    没有直接回答雪灵幻冰的问题，暗语凝兰伸出的手指顺着她之前的目光指了过去：“他们似乎依然不怎么信任我们，所以车队不得不各自为营，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了。”

    “先生与微笑大叔他们在一起。”她向着另一个方向伸手示意了一下，同时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请跟我来。”

    黑披白铠的女子跟着点了点头，无视了附近那堆篝火旁隐隐射过来的围观目光，然后跨过了几道巡逻骑兵的防线，来到了另一个方向的树林边。几个新鲜砍出的木桩正被这里的人当做临时的座椅而裸露在空气之中，平整的切面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刀剑所能造成的模样，不过女子似乎并没有将这样的景象放在心上，而是将平淡的目光，扫过了这里的周围：“……你们还很会享受嘛。”

    “啊，你醒了？”

    属于段青的声音随之在他的背影之后响起，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他指向其中一截木桩的手指：“坐。”

    “晚饭马上就要好了。”

    暗语凝兰掩嘴偷笑的声音随即在她的身后响起：“要不是对面的那堆人搞砸了自己的食材，我们的晚餐早就下肚了呢。”

    “你……还会做饭？”

    “喂喂，难道你之前逼着我做保姆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一点可能性的期待吗？”

    段青头也不回地嚷道，同时翻转着被穿成一串、架在篝火上烧烤的巨大野猪：“若是喜欢饿着肚子的话，一会你可以不吃啊，我在这方面向来最为民主，绝对不会逼着你们品尝的……”

    “青山兄弟的手艺绝对没有问题，我现在都能闻得到香味了。”

    没待雪灵幻冰有什么表示，微笑的屠夫就紧接着拍起了手掌：“这手艺……绝对是练过的啊，至少比我们家闺女好多了。”

    “就是就是。”名叫红烧螃蟹的玩家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烤猪，嘴里的口水似乎也正在一泻千里：“别说是我们这些很久没吃过一顿好饭的人了，就算是平常的时候……想要吃到这样的东西也是天方夜谭啊！”

    “是啊，冒险者的口粮都是以面包、饼干之类的硬粮为主，哪里能吃得到这么好的东西……”

    “最多就是在旅店和酒馆里能够尝到，但是那可都是钱啊！我们平时连修装备都不舍得，怎么可能过这种奢侈的生活……”

    “如果实在没有什么出路……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朝着默不作声的段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自雪灵幻冰出现以来就一直没有出声的絮语流觞也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听说微笑大叔还曾经是愚者冒险团的创始人，正好算是回归原队了……”

    “呃……这个嘛……”于是微笑大叔再次抓着后脑勺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容我再考虑一下，毕竟实力大不如前了，我们现在也是三个人，至少也应该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咳咳，梦想，你觉得怎么样？喂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喂！唉……不好意思啊大家，他就是这个样子……”

    “差不多了。”

    低沉的喃喃自语声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场面，而发出这个声音的段青也松开了手中的木棍，转而从腰间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条件艰苦，多余的佐料就算了，能有点盐撒上去……应该就足够了吧？”

    “……你居然还自带了盐？”

    “是凝兰搞来的，自从听说了自由世界开放了烹饪系统之后，这丫头就一直带着这些。”

    竖着拇指指向了提出疑问的雪灵幻冰身后，段青头也不回地回答道，然后一边拍打着沾满盐粒的双手，一边向着旁边说道：“剑借我一下。”

    “你自己的呢？”

    “黑蛇之噬上面可是附带着剧毒效果的，你们难道还想再加上一点特别佐料吗？”

    伸手接过了絮语流觞的细剑，段青上下端详了一阵，然后才在一阵不由自主地赞叹里，将烤架上的野猪举了起来：“刺击的攻击力降低，但是增加攻击的判定次数……果然是一把好剑啊。”

    他用力一抬，将肥的流油的金黄色烤猪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一边快速地旋转着，一边上下翻飞地将细剑挥舞了起来，不绝于耳的细微剑啸声紧接着响起在众人的耳边，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擦过周围空气的轻微割裂声，几个不明所以的玩家急忙抱起了自己的身子，不过待到他们松开自己的胳膊，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已然多了一大块滋滋作响的烤肉：“好了……”

    “个人手艺，不值一提。”被切得七零八落的野猪重新落到篝火上的嗤响声中，段青解下了自己身前的一块围布：“当然……也不接受批评，反正你们只能吃这个。”

    “唔……好吃啊！”

    寂静的气氛只持续了一瞬，率先发出赞叹的却还是那个名叫红烧螃蟹的战士：“好久没有在自由世界里品尝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那是你的错觉，因为饿了吃什么都觉得香。”微笑的屠夫也跟着啃了一口，然后随之点了点头：“不过……确实很不错啊。”

    “因为一些原因，我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比较自信。”

    望着那个默不作声开始咬起烤肉来的失落梦想，段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走到了众人围成一圈的篝火之外，将手中的一根金黄的猪大腿举到了披着黑斗篷的女子面前：“更不用说这种我曾经在虚拟游戏中玩过多少次的东西了……呐，要不要尝一下？”

    “刚才的你……”

    雪灵幻冰没有接下，而是定定地望着段青的面庞：“你用细剑……还能用出剑气？”

    “……对了，你之前的那一剑……”

    金黄色的火腿微微地向下沉了沉，段青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那是你在议会广场上领悟出来的结果吧？居然能劈出带有风势的一剑……你的进步，令人刮目相看呢。”

    “……”

    “我知道你还差得远，但那可是帝王剑啊。”

    段青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帝剑流你听说过没？先不说那套剑法转换成这个世界的属性有多少，那种浩气十足的剑法，根本就不适合你的发挥……当然，你能够看出一些门道，我也是很高兴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先建立起一套自己的剑势比较好。”

    “若是有时间，我可以给你演练一套剑神里的飞雪剑。”他笑着说道：“虽然只是入门级的神功，不过很适合你这种冰清玉洁的女子的，太高级的我也模拟不出来……哎呀！”

    他回过了头，望了望那个偏着脑袋左右四顾的蓝发女剑士，然后毫不在意地踢开了刚刚砸中自己的一块骨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总，总之……你感兴趣的话，我们找个时间再教给你吧，来，先吃饭，反正你还得负责接下来的守夜任务，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我还要守夜？”兜帽之下那双眼睛缓缓地眨了眨。

    “当，当然，你不是睡了大半天了吗，一会儿一定也睡不着的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

    “那就马上开始吧。”

    黑色的兜帽再次低了下去，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雪灵幻冰略显冰冷的话语：“我的剑术课程。”

    “……啊？”

    “你我之间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以平时的照料与教导为劳务……”

    “行行行我知道了！”

    急声打断了对方的话，段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另外两名女子的表情，一边再次将油光铮亮的火腿举到了她的面前：“反正你就是吃定我了是吧？先把这个拿着。”

    “就当做是我在游戏世界里的附赠服务吧。”

    他咬着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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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次意料之外的平静夜晚后，送行的车队再一次踏上了前进的旅途，只不过这一次的旅途很快地就突破了晨曦的笼罩，到达了自己的终点——穿过依旧没有任何人设伏的低矮峡谷，段青所率领的车队很快就突破了最后一段路程的陪伴，然后在一片冉冉升起的阳光之下，来到了海滩的范围之中。过往的路人与玩家也随着城市的接近，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他们周围的道路旁，然后用各种各样的好奇目光，观察着这个明显有所不同的车队，已经对周围有所熟悉的使节团自然不会将同样的目光反射到这些路人的身上，对此地颇为熟悉的絮语流觞自然也不会这样做，唯有包括段青在内的首次到达这里的玩家们，将各自的惊奇目光放到了远处的雄伟城市，以及更加远方的一片接天的碧蓝色之中。

    那是一片与现实世界中相同的、无边无尽的碧蓝大海。

    “真是凉爽啊……”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段青用力地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收回了探出的脑袋，拧了拧自己酸痛的肩头：“能够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应该是一件幸事吧？”

    “幸事？不存在的。”

    坐在对面的絮语流觞缓缓地摇了摇头：“别看它表面上很美丽，但实际中……它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城市呢。”

    “每天都听你们吹嘘这个城市的危险，到底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段青不满地撇着嘴，然后再次探头观望了一阵周围：“看看这海滩，看着这礁石……哇，那些石头不像是自然的产物啊，难道是遗迹的线索？”

    “这种石头附近有很多。”蓝发的女子懒散地回答道：“你沿着沙滩走，可以看到一大把。”

    “那也算是一项奇迹了。”段青咂着嘴巴回应道：“想必这个城市的过去也一定蕴藏着各种古老的传说吧，不然怎么养活那么多的冒险者……咦？”

    “那是……自由之城的骑兵吗？”

    他伸出头，视线转向了车队的前方，只见两队身着不同盔甲的骑兵正驱赶着周围的路人，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

    “大人！”

    他们如是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