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作品集 - 修真小说 - 大隋长生刀在线阅读 - 第十二章 请神酒

第十二章 请神酒

    从打开年以来,望月楼比武场因斗技而死者有八十九人,其中六十四人为东奴所杀,至于臂缺腿残、面身残破者更是不计其数。

    东奴上次喝请神酒还是二月二龙抬头那日,一个欠了钱的江湖卖艺班主身备刀枪不入的绝顶硬气功,在当时的江湖上可谓赫赫有名,但最终还是被东奴一只手摁在石柱上,像拧铁锻子一样拧断了那班主的脖子。其场面痛苦血腥,据说当场便有几位柔弱的富家公子和小姐吓得站都站不起来。

    今夜与二月二那日一样,注定又会是一个残忍的杀戮之夜,几乎敢肯定许为会“死”、肯定自己能赢钱的看客抱着身边的红粉佳人欢呼雀跃;买了许为“残”、知道自己约莫要输钱的看客们犹如赌徒般恨不得将许为家祖坟一一刨出。对买“残”的赌徒们而言,许为凌厉的反击纯粹是多此一举,乖乖被打成残废不就好了,现在他们只希望喝了请神酒的东奴可以把许为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越残忍越好。

    蔓延在望月楼中的杀意仿佛结成了一朵硕大的乌云,漫骂声、欢呼声交杂凝结,如街头巷尾涌出的野犬要将身形单薄的许为撕扯揉碎。

    不过许为并感受不到周围投来的恶意,他只觉脑袋“嗡嗡嗡”响个不停,耳朵里充斥着自己的呼吸声和迸发欲出的心跳声。许为大口调整着呼吸,嘴里含糊不清道:“怎么连噬心丧魂汤都有啊……”

    “你不是应该知道,这东西喝多了会死的吗?!”许为似回光返照般朝着向自己冲来的东奴大吼一声,不算低沉但十分嘹亮的声音穿透楼中每一位看官的耳蜗。

    东奴一脚便朝许为心窝踹去,许为一个转身闪躲避开,随后绕着环形石壁全力奔跑,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尽管喝了请神酒的东奴速度也快得出奇,但就是那白驹过隙般一瞬间的差距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抓住许为。

    若换其他智力正常的强大武人,定能明白一个守株待兔的道理,但本应正常发育成长的东奴如今却被养得完全退化成了野兽,再加请神酒,也就是许为所熟知的噬心丧魂汤本就具有迷惑人心令人发狂的作用,此刻的东奴除了一直追着许为直到撕了他以外再无法作其他思考。

    绕着宽敞的环形演武场跑了三圈后许为的速度也明显变慢,但东奴速度减少得更多,此消彼长下东奴已经被许为拉开了一段距离,而许为的呼吸也从一开始的大口喘息变成了轻盈而急促的呼吸声。

    此时的望月楼三层贵客私厅中,一位披着嫣红色褙子短袄,下身着红白绣纹裙的活泼姑娘惊呼道:“不好啦,不好啦,袁姐姐的噬心丧魂汤被看透了,这样下去陈东东会被遛死的。”

    活泼姑娘面容如盛春娇花,额上贴着花钿,嘴角缀着红点,更显娇媚俏皮,一双杏花眼一抹红霞唇,看着纤细却遮掩不住丰腴处的柔软身姿,把对面贵客私厅里的中年员外迷得魂不守舍,哪里还管什么比武杀人,双手紧握雕花精细的大红栏杆,眼睛死死盯着那活泼姑娘。

    不过尽管那中年员外望眼欲穿,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与活泼姑娘一起在看比武的还有两人,其中一名先生穿着道袍,鹤发童颜道骨仙风,清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在中年员外看来就像是一只手便能按碎的蚂蚁,但每每与这名穿道袍的先生对视,中年员外都能感受一种恐惧,原因很肤浅,因为这位先生的五官长得就像北海蛟龙一样霸道丑恶。

    更让中年员外忌惮的是站在活泼姑娘旁的另一位女子,她身形超过一丈八,比中年员外身后的任何一位男护卫都要高,穿着翻领男子袍服,手边的栏杆上靠着两柄比普通横刀更长更重的槌头大刀,只是轻轻一对视便将员外身后的护卫们吓得两腿发软。

    身形高大的女子五官冷峻,她听了旁边活泼姑娘的话,继续望着底下被牵着鼻子走的东奴不屑道:“噬心丧魂汤,没用的废物才喝那种东西。”

    “你小时候饭量和陈东东一样大,若他不是一点血腥都不沾的废物,现在在底下喝那噬心丧魂汤的人就是你了柳嫣。”道袍男子笑道,“不过楼下那位兄台光是这样不要命地奔逃,短时间内也未必能让噬心丧魂汤的功效消失。”

    “只是可怜陈东东喝了那要命的东西还一直在动,不知道今晚又要折寿多少……”穿嫣红褙子的活泼女子莫名悲伤道。

    “所以我说他们都是废物。”身形高大的柳嫣又补了一句道。

    三楼那些人说的话自然传不到许为的耳朵里,但他们说的事情许为知道,关于旧陈国秘药噬心丧魂汤的副作用与应对之法他也都知道,所以他才全力奔跑,只是他越跑越悲伤,他现在回到了故乡,居然还在同一天见到了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的故人和旧物。

    故乡地貌未变,故人样貌未变,旧物功效也未变,但一切的境况却全变了,这些许为曾经无比珍惜的人或物此时却成了要他命的利器,想到无奈处,许为轻轻一咬牙,或许自己也早已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吧。

    绕场连跑数圈的许为忽得改变方向朝比武场中间的一根石柱子处冲去,只看他几乎是径直朝石柱子顶端跑了上去,看准东奴追着跑过来的时机,陡然翻身一跃,以肘为镞,像一支破空而出的笔直弓箭一般射向东奴脖颈与胸口的连接处,将喘息越来越急促的东奴撞退。

    东奴只退了一步,身形几乎没怎么改变,拳掌相加已向许为抢攻而去,许为身法寸发,只一小步一侧身便躲过东奴拳掌,他的呼吸虽快,但也逐渐平缓,保持着一种奇妙的节奏,若是之前跟在宇文成龙旁边的崔瑜看到一定会感到更加差异,原来许为甚至不需要依靠巧妙的呼吸就能轻松打赢他。

    许为连续用几个小侧步躲过了东奴气吞山河的攻势,他双臂忽变托枪式不仅连续在细微缝隙中躲过东奴拳脚连击,还以曲折的大拇指指节为花枪尖,连击东奴肋下软处。

    东奴虽吃痛嗷叫但手上动作并未减慢分毫,抓住许为一时力竭之机,铁锤般的大拳头横摆而出,尽管后者及时变更了脚步方位,也完全来不及避其锋芒,被东奴一拳打出去老远,在地上掀起一阵烟尘。

    众看官们还在想许为是不是要被虐打而死时,许为一瞬间又站了起来,内襟衣服凌乱破碎,手臂上,额头上血流不止,他一把撕去身上的残破衣衫,露出了沟壑纵横般的结实躯体,这次他主动朝站在原地少歇的东奴冲去。

    许为手上先做托枪式,避开东奴抓抱的同时右手拇指再作枪尖对其腰间迅雷般连戳数下,东奴石柱子般的腰身猛转,甩起无影脚朝许为鞭扫而去,但许为出腿竟先了东奴一步,在东奴横踢差点甩到他时,他已高飞跃起,倾倒全身之力将铁鞭般的长腿向东奴脸上侧踢甩去,东奴抬手去挡竟没挡住,连手带脸都被踢中。

    落地后的许为瞬发双手刀连舞,将东奴身上割出数道血痕,东奴双拳崩落要锤垮他肩膀,许为再次一步躲过,手刀倏然化剑指,双指连点东奴身上穴位,后者即便生肌隆起,被许为对着胸口、胸腔、中腹、小腹处穴位连点数下后,还是感到一阵阵酸麻刺痛。

    东奴动作稍稍变缓,许为躲闪快、进步也快,在东奴起手前,手刀顺劈其小臂,趁他双臂未着力失了先机,许为寸拳接连而上,像诸葛武侯研发的连发大弩般一箭箭朝东奴迅猛暴射。东奴数次抬手要回击,但都像被许为提前预料到一样给用寸拳弹开。

    许为大弩箭般的长短拳头终于将东奴逼退,可东奴兽性暴起,忍痛一拳上钩要打许为中腹,幸而许为以肩为方盾收紧得够快,只是被再次一拳打远,落地没站稳还翻了个大跟头。

    不过刚刚还倒在地下的许为下一刻已经弹起逼近了东奴的面前,双手紧握变作锤式,正面迎击东奴的仓促一掌,重重一锤把东奴都锤了个趔趄,许为紧接下绊脚以大臂作盾牌式狠狠撞向东奴。

    东奴即便差点被绊倒,还是勉强以后脚及时顶住将将摔倒的巨体,随后浑身发力要将许为推开,许为趁势向后一跃拉开距离,又倏得向前不给东奴丝毫喘息机会,看着东奴挥拳硬接的势头,一步高高跃起,在空中画出两道斜面圆弧,右手握竖拳作金瓜锤式,以拳背狠狠敲击东奴头顶的天灵穴。

    一记沉闷的响声后,招架不及的东奴低声嘶着倒退数步,许为欺身而进,双手合刀划过东奴腰间,劈出一道深深的凹痕血印,接着连续侧身小步,以右手拇指作花枪尖头再打东奴周身软处,借东奴回击瞬间双手合拢作锤重敲其关节骨骼。

    手刀划破柔软的血脉皮肉,剑指断筋阻穴,长短练拳连打寸击如疾射弩箭般坏五脏六腑,高高跃起坠下的后脚跟似战斧般势不可挡,即便东奴举起双臂也被劈了个头破血流。

    三楼贵客私厅中,身穿道袍的清瘦男子惊喜道:“万般武器皆在吾手,咱们陈国侍卫长秘传的御卫术竟被他练得这么好,陈国国主十二旧家臣中的‘御犬’居然还活着。”

    “这么说他是许为?那个又土又黑的胖子?怎么会?”三楼的活泼佳人显得惊讶又心疼,“让他去和陈东东打,这也太可怜了……”

    “是啊,毕竟陈东东是当狗养的,而许为是养来当狗的,两人关系从小就好。”丈八高的柳嫣冷冷道。

    东奴已经连续两次被许为击倒在地,噬心丧魂汤的副作用也渐渐显现,东奴涨起的身形渐渐消散,许为知道现在的东奴比最开始更加虚弱,打算走过去将其打晕给他最后一击。

    一楼的看客席中,高大魁梧的黄脸马快叉臂抱胸对着身旁的同僚道:“看来胜负已分了。”

    其他看客也是表情各异,不过很多人在看到这场赌许为是“残”是“死”的赌局将要流局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就当是白看了一场比武呗。

    韩自旺的神情从一开始计谋得逞的欣喜,到东奴被打倒的失望,再转到东奴喝了请神酒后的狂喜,现在又到了东奴药效过后变虚弱的失望,他撇了撇嘴,兴致全无,转头不去看比武,对身边的仆人说了几句话。

    陆敏先是“唉”了一声似要放弃,不过突然又变得疯痴起来,“不到最后怎么能认输!”

    说罢陆敏便吩咐护卫将另一壶请神酒拿来,看着已经走不动路,蹲下歇息的东奴,他亲手捧起那一小坛酒,大喊了东奴一声道:“畜生东奴,快给老子站起来!站起来阿!”

    东奴已被驯化出了奴性,见陆敏发话,竟真强忍着站了起来。

    许为见陆敏要将一小坛酒扔向东奴,连忙要冲去阻止,但他也只是常人,情急之下胸中内息竟奔涌出体内消散而去,被东奴数次重击伤到的五脏六腑顿时翻江倒海,不间断的呕血让许为再无法向前半步,瘫软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