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珍
“原来是她。”温卫行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皱眉说道,“她怎么会同意跟着贺叔回唐?不怕回来掉脑袋吗?” “此事我也不甚明白,可能要等见到她才会知道。但是,她绝非是唯一害死我孃孃的人,所以我暂时要保证她在长安城这段时间的安全。”邱茉凝视着丈夫,认真道,“阿卫,你可有法子帮我保护她?” 温卫行略作沉默后,缓缓说道:“若是她肯乖乖配合,自然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邱茉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我就知道,拜托你准没错。” ********** 温卫行想到的办法,是将他们屋子后院的一间厢房清理出来,作为朴素珍临时落脚地。他届时会派温府的小仆和两名左府士卒,全天候无死角地看住房间门,除了必要的送饭和洗漱外,任何人都不许随便靠近。 贺广是在一个下午到达长安城延兴门的。温卫行和贺新的两辆牛车一早便等在了城门口,等贺广带着朴素珍从城门口进来后,贺广先上了儿子驾过来的那辆牛车,而朴素珍则是立马被温府随行的小仆接入温府车内。 邱茉和温卫行端坐在车上,等着他们与朴素珍的第一次见面。她想过无数次见到弑母仇人时的场景,但没有哪一次会像今天这样,内心无比平静。可能是因为温卫行坐在她身边的原因吧,她想到这,不禁将夫婿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没想到朴素珍在面对邱茉时,完全没有自己做了错事的觉悟,反倒显得异常坦荡,毫不避讳地与她四目相对,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嘲讽般的冷笑。 邱茉率先开口:“既然你敢回长安,我想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会有今日的见面。” 朴素珍嗤笑道:“我有何不敢的,我都敢回来了,便已是抱了必死之心了。为了我的芹儿,我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虽然是新罗人,但是朴素珍一口流利的长安本土话说得漂亮,一听便知肯定在长安城居住过不短的时日。 “哼,你还好意思提听芹……”邱茉语气微滞,强忍怒火。温卫行自她俩开始交谈便一直默不作声,给她们交流留足空间。但此刻他意识到邱茉的情绪开始激动,不禁伸过手搂住她的肩膀,默默地帮助她平复心情。 “若不是你当年将她一个人留在田家,她如今会落得个横死的结局?”邱茉在得到温卫行的安抚后,情绪恢复了正常,她继续对朴素珍说道,“若不是想把你接回长安,她会为了想要改善生活,随便把自己托付给一个人渣?” 朴素珍怔了怔,终于露出了她与邱茉见面以来第一抹哀痛的神情:“芹儿……我对不起她……” “呵呵……”朴素珍苦涩一笑,说道,“所以我才会回来这里,抱着终要去见她的心情。她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持,既然她已不在,我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邱茉觉得很奇怪,她可以感觉到朴素珍说这些是真心的,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听芹会说,自己的姑姑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不再联系她了呢? “你……不是早就已经断了和听芹的联系吗?”邱茉试探性地问道。 朴素珍疯狂地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一直在跟她通信,从来没断过!在信里,她一直说现在自己的生活很好,田娘子为她找了位好夫婿,她做了正妻,不日便要随夫婿离开长安去别处生活……可能……可能以后便没有机会再给我写信了。” 朴素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喃喃说道:“直到我收到你托贺广带给我的木簪和信,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邱茉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肯定还是宋嬷嬷干的,其背后也少不了田娘子的授意。毕竟找一个人模仿笔迹,对于家大业大的田家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听芹在去世的一年多前还深深地相信着田家,相信着那个恶妇人。直到自己本来能活的孩子,被从身上生生地剥离下来…… “我想,你能猜到是谁在从中作梗吧。”邱茉望向朴素珍,淡淡地说道。 朴素珍低着头,用手紧握着双拳:“我早该想到的,是她……姓宋那个贱妇,不对,还有那个田娘子,田家全家,他们都该为我的芹儿偿命!” 邱茉等得就是朴素珍这句话,她连忙追问道:“既是如此,快告诉我,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朴素珍抬眸看着邱茉,突然间,她的情绪又变得冷静起来。她轻蔑一笑:“呵呵,邱三娘子,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你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何会助田氏杀害你的孃孃?想我出面做证这一切,除非你能答应我的条件。” 邱茉的眉头蹙成一团:“你……” 温卫行无法忍受邱茉被朴素珍这般牵着鼻子走,他猛地喝斥道:“你休得放肆!这里是长安,你以为就凭你这一句话,就能威胁我的夫人吗?” 朴素珍转眼瞪着他:“温郎君,你可千万别忘了,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我是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人了,死都不怕,我还会怕什么!” 温卫行的表情一阵抽搐:“……” 邱茉却不慌不乱,她转向温卫行,朝他递了个安抚的眼色,而后盯着朴素珍说道:“好,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朴素珍扬起下巴,傲慢道:“我要你们替我的芹儿报仇,让宋氏、田氏和整个田家都为我芹儿陪葬!在田娘子亲自跪在芹儿坟头认罪那天,我就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说到这里,她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只希望到时候,你别后悔。” 邱茉的瞳孔骤然收缩。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朴素珍的眼睛中,读到了浓烈得化解不开的怨恨与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