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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年代文里的小人物 第5节

    沐戈壁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你也别娇气了,药虽然苦,对身体却好,乖啊,咱们喝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带你与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至于你说的那个大肚子病的特效药,我明天也帮你问问好不好?”

    沐胡杨老妈子似的端着茶缸子,苦口婆心的劝着,生怕沐戈壁耍赖不喝药。

    毕竟他的好弟弟是有前科的。

    小时候每逢腊月家里的豆腐坊就没日没夜的忙,没空理到沐戈壁,他长得好看,性子也乖巧,所以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因为害怕喝药而把药给倒了,连续半个月,豆腐坊终于歇口气,沐戈壁也病倒了。

    那时候父亲刚去世,妈为了忘却悲伤拼命的干活,结果因为沐戈壁的病彻底崩溃了,他只记得,那一整个冬天,家里总是能听见妈的哭声。

    等沐戈壁好容易恢复过来,这监督喝药的任务就落到了沐胡杨的身上。

    而从小就稳重懂事的沐胡杨,也生怕没了爸爸后,又没了唯一的弟弟,所以明明是个钢铁硬汉,在面对这娇气的弟弟时,总显得格外的婆婆妈妈。

    曾经的钢铁硬汉沐戈壁‘啧’了一声,接过茶缸子,微蹙着眉仰起头将中药一饮而尽。

    所以喝完后,忍不住的咂咂嘴。

    沐胡杨瞬间紧张,赶紧剥了块糖塞进他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叫沐戈壁忍不住的将糖块在嘴里转了一圈,心里却忍不住唾弃自己,他一个钢铁一般的硬汉,怎么能爱吃糖呢?

    而沐胡杨见自家弟弟一脸不高兴,不由叹了口气:“你呀你,好歹也是结了婚的人了,不能再任性了。”

    任性?

    沐戈壁眉心蹙的更紧:“我什么时候任性了?”

    原主可是出了名的乖宝宝!是姥姥的心肝小宝贝。

    沐胡杨:“……”

    这人当真是半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他满脸复杂:“你跑来找我这事儿,真告诉姥姥和妈了?”

    “对啊。”

    沐戈壁百分之百的确定,原主在离家之前,是告知了两个长辈的:“妈还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在火车上买盒饭吃呢。”

    沐胡杨顿时表情更复杂了:“她们就这么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么大的人了,再说,我媳妇儿她阿爷正等着药救命呢,我不跑一趟像话么?”沐戈壁双手环胸,抿着嘴,神情很严肃,说出的话大义凛然

    他习惯性冷脸,这是上辈子的习惯,毕竟作为一方老大,该有的威慑还是要有的。

    可他却忘了,他如今早已不是前世那个身高两米的壮汉,而是一个身体病弱,肤白貌美的纤细美人,所以他的姿态落在沐胡杨眼里,就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沐胡杨瞬间低头:“你早点睡,明早早起去医院。”

    沐戈壁这才屈尊降贵的‘嗯’了一声,然后乖乖转身上床,沐胡杨见他这么听话,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我马上得去看看新兵,你盖好被子,别贪凉。”

    说完,还不忘给沐戈壁拉了拉被子,见对方闭上了眼睛,才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一直到下了楼,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回想今晚弟弟的行为举止,沐胡杨不由轻笑一声摇摇头,到底是娶了媳妇儿了,长大了,要是以前的话,怕是要闹腾半宿呢。

    “沐营长。”路过医务室的时候,窗户口冒出一个脑袋,是军医王洋。

    沐胡杨脚步一顿,就看见军医王洋正朝着自己招手,他赶紧小跑过去:“王医生。”

    王洋推了推酒瓶底厚的眼镜,递给他一张药方:“肝腹水是绝症,目前没有特效药,这是止疼的药方,好叫人走之前少受点儿罪,至于其它的,目前是真无能为力了,除非去京城的大医院里看看能不能开刀,但若按你所说的,能开的可能性不大。”

    沐胡杨捏着药方,顿时有点头疼。

    沐戈壁是带着希望来的,这要是……他已经能想象到明天他会怎么闹了。

    “也别怪我说话难听,病人都这个岁数了,就算能开,也最好别开,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日子呢。”多少年岁大的上了手术台就再没下来过,还不如好好养着呢。

    “主要是我弟弟……”

    沐胡杨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提起沐戈壁,王洋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张漂亮的脸来:“他真是你亲生弟弟?”

    长相差距也太大了吧。

    “当然,我俩双胞胎。”

    双胞胎?!

    王洋更惊悚了,脱口而出:“不会抱错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我妈是在家里的生的我们,我姥亲手接生的,怎么可能抱错。”沐胡杨神色淡淡的反驳,可见这样的怀疑并非头一回。

    王洋:“……”

    “遗传学可真是伟大而神秘啊。”他忍不住感叹。

    沐胡杨翻了个白眼,忧心忡忡的捏着药方走了,不急,还有一整晚的时间让他组织好语言。

    次日一早,沐胡杨带着沐戈壁先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检查结果要到第二天才能出来,所以在做完最后一个检查项目后,先去见了军区医院有名的内科王主任。

    这些年鹿大山所有的病情资料被带了过来,王主任看了好一会儿,才摘下眼镜摇摇头:“这人开不了刀,还是赶紧回去多陪陪吧。”

    这是真没希望了。

    沐戈壁捏着资料跟着沐胡杨后头走出医院。

    他的沉默叫沐胡杨胆战心惊。

    “戈壁,你没事吧……”沐胡杨小心翼翼的问道。

    沐戈壁摇摇头,苦笑一声:“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同鹿仁佳说这件事。”

    毕竟记忆里的那个姑娘,是抱着一辈子伺候原主那个病秧子的想法,只为求特效药,如今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得了。”这残酷的现实。

    可这个事吧,接受不了也得接受,总要承受这么一次的。

    自从鹿仁佳认了干亲后,鹿大山的精神气儿仿佛立刻就消散了,那一晚上的容光焕发仿佛是做梦一样,从次日起,鹿大山昏睡的时间就越来越长,更是不吃不喝,连拉都不拉了。

    也是,几天没米进肚,就算想拉也得有东西拉呀。

    干爹鹿大民帮着忙里忙外,许翠芬更是一日三餐的送饭来,两个人的善举叫鹿仁佳放在了心底,甭管人家是为了什么才认她这个干女儿,此时的行为都不是作假的,他们完全可以只做表面功夫。

    到了第三天下午,婆婆田雪从县城赶来了。

    一进屋就心疼的拉着鹿仁佳:“接到电报我就加紧的把手里的活儿干完了,别怕,有我呢。”

    田雪穿着一身中山装,踩着小皮鞋,看起来跟县城里的小干部似的,十分的干练,再加上她读过大学,通身的气派,到了村里没多大会儿,老支书就来了。

    鹿仁佳没和田雪相处过,但记忆里的田雪一直都挺严肃的,她也没想到,这婆婆居然会亲自过来。

    “妈,麻烦你了。”

    鹿仁佳一脸感动的拉着田雪的手,眼圈也红了:“我这几天真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田雪其实对鹿仁佳是有意见的。

    毕竟刚结婚,自家那个傻儿子就非要去部队找特效药。

    大儿子从小就懂事稳重,身体也好,所以做什么她都放心的很,可小儿子不同,身体病弱,脾气也娇,突然闹着要出远门,这些日子她是一晚都没能睡好,直到接到大儿子电报,她才算松了口气。

    可谁曾想,她人还没离开邮电局,就接到了小儿媳的电报,说亲家爷爷不行了,她回家照顾几天。

    于情于理,得知亲家病重,她这个做婆婆的都得上门帮衬一二。

    所以赶紧的干完手里的活儿,又请了假,就赶紧的往村里来了:“别怕,先带我看看老爷子。”

    “好。”

    鹿仁佳带着田雪进了房间。

    这一打眼,田雪的心都凉了,鹿大山的脸黄的跟戴了面具似的,这什么特效药也没用啊。

    “估摸着就这两天了,要是早知道,就不叫戈壁跑这一趟了。”

    “人命关天,再小心谨慎都是该的。”

    明明因为拿药的事,原本对鹿仁佳有意见的人,这会儿却反倒因为此事安慰起了人。

    只两句话,鹿仁佳就察觉到田雪的面冷心热。

    当即眼圈一红,捏着衣角一副惊惶模样:“妈,我,我害怕。”

    田雪叹了口气,拍拍小儿媳的肩膀:“别怕,有妈呢。”

    田雪一到,一切就仿佛上了快车道。

    先去请了白事知宾,又上香请了鹿大山的生辰八字,开始算落魂日。

    在村里,不是断了气才叫做死亡,真正的死亡是从落魂日那天算起的,有的人身体活着,实则三魂七魄里的三魂已经散了,只剩下七魄支撑着身体。

    白事知宾算了三遍,最后在白纸上写了个日期,正是三日后傍晚五时。

    来看热闹的村民顿时一阵哗然,年纪大的当即眼泪就下来了,走到这一步就说明鹿大山是真的没的活了。

    卸了门板,一群人冲到鹿国平家里,抢走了前不久刚搬来的两张长凳,很快,就在堂屋靠右墙的位置铺了一张灵床,此时此刻鹿国平也不敢拦了。

    “咱请大山叔出来吧。”鹿大民对老支书小声说道。

    “去喊佳佳来磕头。”

    老支书眼圈也是红红的,说起来,鹿大山比他只大了几岁而已,叫他心里更不好受。

    很快,鹿仁佳被簇拥着进了房间。

    茫然的跟随指令跪下磕头,上辈子她见过太多的死人,那些人卑微如蝼蚁,莫说丧礼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运气好的,死了就是真死了,身体腐烂,然后变为累累白骨,运气不好的变成丧尸,死后还要战斗,最后的结果多是四分五裂,就连大脑,都因为有晶核被掏空了。

    所以这样隆重的丧礼,鹿仁佳很陌生。

    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什么说头,鹿大山在三天后下午的三点半左右,突然说想出门看看,鹿仁佳将他抱出了大门坐在椅子上,鹿九奶奶一边和鹿大山说话,一边哄着他换上了寿衣。

    三腰五领,大厚棉衣,这是这两天村里的妇女下了工帮忙做的。

    等到了五点,太阳西落,鹿大山坐在大门口台阶上断了气。

    鹿仁佳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这会儿也只是沉默的抱起鹿大山,扭头进了屋里,将他缓缓的放在灵床上。

    就在鹿大山死的那一刻。

    沐戈壁风尘仆仆的拎着包下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