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作品集 - 言情小说 - 穿到民国好好学习在线阅读 - 第 69 章 有所不为有所为

第 69 章 有所不为有所为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

    吴大哥到弟弟陆浩云的办公室,跟他理论一件事情。

    上个月下旬的时候,吴大哥给弟弟介绍一个人,从晋州来的吴馥之先生此人按辈分论,是吴大哥的侄子。

    这位吴馥之先生,想在晋州开煤矿,正在各处招股募款,就跑过来找族叔吴祖兴帮忙。

    而吴祖兴出于某种考虑,转头又找弟弟陆浩云帮忙。

    当时,吴祖兴发愁地跟弟弟说,他的两个印染厂,才跟洋行办了四五件大机器,还欠着银行一大笔款子,公钱私钱都周转不开。

    他说弟弟总是寻找有潜力的厂子投资,也不妨投次一下吴馥之先生的煤矿。

    他说他侄子的煤矿,请了几拨专家看过,保证那煤矿准能稳赚不赔,极力劝说弟弟入股。

    谢公馆的兄弟姐妹,相互之间关系微妙。

    陆浩云对这桩“稳赚不赔”的生意,实一点兴趣也没有。

    于是他跟吴大哥说,他最近投资房地产和丝织业,支出的款子太多,现在手头也很紧。

    不是不能投资煤矿业,但他必须做谨慎的考察。

    既考察合伙人的能力品质,也要考察这煤矿是不是能赚钱。

    陆浩云就派人跟着吴馥之先生,带着专家去晋州考察煤矿。

    专家考察完回来说,吴馥之先生的煤矿看起来不大好,很有可能会出水的。

    都知道煤矿最怕崩水,一崩水就全完了。

    陆浩云以此婉拒入股煤矿的事。随即将此事抛之脑后,他又到江州出差去了。

    他昨天才回到海宁,今天上午刚来到公事房,吴大哥就拿吴馥之新做的勘探报告,再次劝她入股煤矿。

    然而,不管吴大哥怎么说,陆浩云都有理有据地反驳,他还是决定不入股。

    弟弟这么不给情面,吴大哥沉默下来,说既然他无心入股,也不能强人所难。

    然后,兄弟俩继续随意聊着天,吴大哥忽然提起来,说想再建一家新染厂,而一直买不到合适的地方建厂。

    他听说弟弟在西郊,有近千亩的闲置荒地,就想买上几十亩来建厂房。

    他听说弟弟当初买进,是每亩五块的均价,他愿意每亩再加五块。

    陆浩云听到这个请求,一时间觉得哑口无言。

    他早先购入的西郊荒地,之所以每亩均价五六块钱,是因为那时候战争阴霾笼罩着海宁。

    海宁的许多绅商富豪,纷纷打算弃业北逃,所以,他能以贱价大量购置荒地。

    但是战争阴云退去,原来搁浅的西郊货运铁路线,现在正式开工了。

    海宁的华界政府已有决议,会加强西郊的基础设施建设。

    那里已经在修建柏油马路,现在也准备投入资金,在那里架设高压电线了。

    因为种种的优势,从九月份以来,西郊的地价房价一直攀高,将来会涨到多高,现在谁也说不好不过地价房价,确实被炒起来了。

    吴大哥商业敏感度很高,是个精明强干的实干家。他不会看不出来,西郊的地价不止十块。

    与其说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如说,他希望弟弟识相一点,自觉地跟大哥分享利益。

    陆浩云不在乎这点地,如果真是亲朋至爱,拱手相送又有何不可?

    可他介意的是,大哥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陆浩云自从二十岁回国,在业内摸爬滚打五六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已经游刃有余,不会再轻易上当吃亏。

    倒是在亲朋好友那里,明亏暗亏吃了不少,甚至吃过亲父、亲祖的亏。

    这其中人情与钱财的得失,不足为外人道,但陆浩云不会把人性看得太高。

    前面这些年,他顾及母亲和二姐,努力与大哥兄弟敦睦,对于大哥,他几乎是有求必应的。

    虽然他的温驯态度,有一大半就是做给母亲和姐姐看,可也不能否认,他为此付出许多心力和时间。

    但现在看来,大哥视之理所当然,而并不对他抱有回报心理。

    想到母亲,陆浩云忽然想到推托的借口。

    现在北地正在闹瘟疫,母亲所在的华夏义赈会,正在向社会募集款子,帮助救济北方的瘟疫母亲最近忙的,正是这件事情。

    陆浩云于是面现为难,站起来犹豫半晌,叹着气说:

    “大哥,不是我要推脱,西北现在正闹瘟灾,母亲到处奔走募款,要帮助平息瘟疫。就在前天,母亲还责令我帮她筹款。

    “我正打算卖掉几百亩西郊地皮,以此来筹措现款。我已经找好两个买家,价钱也已经谈妥了,每亩均价一百块。”

    吴大哥意外之极,志在必得的神情一时僵住了,尴尬的沉默在室里蔓延开。

    吴祖兴刚才跟弟弟说,在他原来购地价的基础上,每亩再加五块钱,就这样每亩均价,也不过是十块钱。

    一百块与十块相比,多出九倍的价钱。

    再寡廉鲜耻的人,来以十块钱强买值一百块的地,恐怕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更何况,这其中还夹杂着母亲赈灾募款的事。

    陆浩云点了一根烟,一副为难沉默的情态,但他就是不先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吴大哥清清嗓子,说:

    “浩云,你的生意遍布江南,各处都有房产在收租,哪里不能筹措赈灾款?何必又卖那么多地皮呢?”

    陆浩云也为难地叫苦:

    “大哥,那些零碎房租,一时半刻难收齐,即便收齐了,也不过凑出两三千,这是杯水车薪。

    “我投资的那些生意,只不过坐等分红,并不亲自经营,现在还未到年底,难道能跟人强行要钱吗?

    “大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是白手起家,我的钱都在各处拴着,急用钱的时候,总是要卖房卖物的。”

    吴大哥听他这样说,不由微微落了脸色,眼里闪过一点锐利的光。他张一张嘴,似要说点什么狠话,然而终究按捺住了。

    过了一会儿,吴大哥神情平静下来,站起来悠悠地说:

    “浩云,你入股同学朋友的产业,总是不惜本钱;花许多钱做慈善,也不见你心疼;你二姐扩建产护学校,你也鼎力相助。

    “你在西郊分明有上千亩地皮,即便寻到买家,也未见得一次全卖。

    “今天,你给大哥一句准话,我如今再建新厂,你要不要拿地皮入股?”

    陆浩云从不强人所难,别人强他所难时,他也难免心生不快。

    他吸了一口烟,扬起嘴角笑了笑,说:

    “大哥,上千亩地皮确属讹传,当初确实购入不少,只是我见形势不好,就转让出去大部分,只留了三百亩待价而沽。

    “大哥,你要买地也好办。我谈好的西郊荒地的买主,是洋火厂的崔老板,还有东镇纺织厂的卫老板,三百亩地他们一共会付我三万。

    “既然大哥这么急迫,我拼着得罪两位老板,截下五十亩转给自家人也好。

    “只是大哥,我卖地是为了筹集赈灾款子,也不能亏蚀太过,不然,恐怕还要卖房补漏子。

    “大哥,我每亩均价五十给你,你看怎么样?我得了这笔款子,正好给母亲交差。

    "或者,我把土地的使用权,直接转给母亲,你跟母亲商量钱款也行。”

    吴大哥的神情,立刻阴沉下来,他寒着脸一时没说话。

    陆浩云吐出一个烟圈,跟乔秘书吩咐说:“你给谢董事长打个电话,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大哥沉着脸拦住他,说:“你的这个意思,我要考虑一下,先不必跟母亲说。”

    就这样,两兄弟不欢而散,吴大哥拂袖而去。

    陆浩云送大哥下楼,在街边看他坐的车子走远,乔秘书叹了一句:“吴总经理贪心不足啊。”

    陆浩云没有任何评价。

    回到公事房以后,陆浩云又燃了一根烟。

    他回想十二三岁的时候,读严几道先生的天演论,知道世上有种规则叫物竞天泽,适者生存。

    这世上最大的规则,就是人人凭能力本事过活。

    他后来取个名字叫“竞存”,就是用来自我鼓动,叫自己投入大时代的竞争,在竞争和奋斗中求生存。

    他十三岁到欧美留学,经济上不想依赖家里,就事先考取政府的官费留学生。

    到了国外以后,有时官费发放不及时,日子时常过得捉襟见肘,他也从不跟家里伸手要钱,一直自己勤工俭学。

    学成归来要进入社会,他不想依靠家中财势,也不想跟大哥争斗。

    他一开始就跟母亲宣言,他要自立门户、白手起家,甚至将来可以不分家产。他靠自己的努力,经营出如今的成色。

    当然,客观地说,他是谢公馆的三公子,不觉之间肯定受到过家世的庇护,这也不能否认……

    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锻造,陆浩云对许多事失望,也对很多人失望。

    少年时朝气蓬勃的他,现在也变得圆滑世故,成了自己厌烦的样子。

    可他变化得再多,也还自认为是革新派,看不惯旧派人的行事。

    他的哥嫂都上过新式学堂,穿的是时髦新式的衣裳,过的也是新式的高尚生活,但骨子里还是旧式的人。

    旧式人对你的恶意,有时会让人猝不及防。现在的大哥,有时候真有封建大家长的作派。

    陆浩云正在忆往昔,乔秘书进来告诉他,现在是十一点一刻,徐司机已经等在下面,问他是否出发。

    陆浩云灭了烟,说:“现在出发。”

    他昨天就计划好的,今天接五妹出来吃饭。说起来,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她。

    还在学校的珍卿,又上了一回惨淡的缝纫课,她又被教缝纫的老师留堂,过了十分钟才下课。

    往宿舍走的时候,就看到她的舍友梁玉芝,又在路上跟人吵起来了梁玉芝说那几个女生,背地里学她说话的口音,兼说她的坏话。

    珍卿好歹给梁玉芝拦住了,强拉硬拽地带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珍卿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梁玉芝,一杯自己抱着喝。

    梁玉芝一边补充水分,一边哭着痛骂那些女生,说她们怎么卖骚,怎么恶毒,怎么瞧不起乡下人,怎么该死很多次,blabla……

    看着这样的梁玉芝,珍卿觉得无奈地很。

    梁玉芝不跟人闹矛盾时,真是难得的热心肠。

    她处处维护朋友,处处照顾朋友这个朋友就是珍卿了。

    梁玉芝经常帮珍卿梳头发,帮她整理床铺、桌柜,甚至会帮她倒洗脚水,拦都拦不住的;有好事梁玉芝会想着她,有坏事梁玉芝就想着帮她平事……

    可梁玉芝这个女孩子,太过在意别人的评价,听到一点不好的话,她都无法忍受,一点气都存不住。

    比如说有时候,她跟梁玉芝一起下学,抱着胳膊一边走路一边聊天,说说笑笑还挺高兴的。

    忽然间,梁玉芝看到树下面,或者是教室外面,有三两个女生,凑在一块说话嬉笑,也许是无意看了梁玉芝一眼。

    这梁玉芝就认定了,那几个女生在说她坏话。

    珍卿想不大明白,怎么会有人,疑神疑鬼到这个地步?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的认知没有错,那些人确实在说她坏话。

    但有些人不喜欢你,故意地恶语伤人,让你难受,不能当她是放屁吗?

    不能让这个屁,随风而去吗?

    此时此刻,看着悲愤交加、不能自拔的梁玉芝,珍卿无奈地想:她没有这种能量,想忘却终不能忘。

    珍卿喝完一杯水,去窗户边的茶桌上倒水,她发现外面开始下雨了。

    细密的雨滴,落在宿舍前面的水门汀里,不一会儿就把地面打湿了。

    珍卿倒了半杯水继续喝,忽然舍监跑过来通知她,说她哥哥接她出去吃饭。

    珍卿好久没见三哥,一听这个消息,真是喜出望外。

    珍卿一边换衣服,一边劝梁玉芝,别把身体气坏,吃完饭再想别的。

    外面雨下得不小,珍卿撑着伞快步走。

    走到校门口时,看见陆三哥举着伞,站在外面的路上。

    他的伞像一朵黑色的花,黑色的花外面是清寒的雨线,他的脚边是野生的寒菊。

    这一幕生动的景象,让珍卿想起两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两句诗中的季节,当然跟当下不搭配,但暗合了珍卿此时看到的意境。

    珍卿坐在汽车里,看着墨色的街道,见那梧叶满地,烟雨凄迷,感觉雨中的海宁慢下来了,像个满怀诗意的女青年。

    陆浩云手搭着她脑袋,摸了一把,说:“像是长个了。”

    珍卿就点点头,说:

    “上个月,我老是做怪梦,梦见走楼梯踩空,梦见一直被人追。我做梦的时候,舍友说听见我大喊大叫。

    “一个室友还说,我可能神经有病,不能控制自己,就拉着我去看校医。

    “校医问我,脚有没有长长,我说脚长长了,原来特意做大的皮鞋,现在穿着正合适。他就跟我说,我是在长个头,不是神经有病。”

    陆三哥听得莞尔一笑,开车的徐师傅也笑。

    等到了一家远德大菜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徐师傅下车开门撑伞,珍卿下来走到雨伞里,在嘈杂的雨声里听见有女人在痛哭。

    就见北边三丈外的地方,一个抱孩子的女人,跟过路的人哭诉,说愿意自卖自身,只求得的卖身钱,给怀里的孩子看病。

    这女人背着一个大包袱,穿着一件整齐的棉旗袍,脚上的鞋子也不破,大约是投亲不遇,以致流落街头。

    大约真是走投无路了,这女人冲着一对洋人夫妻,猛地跪在地上磕头。

    却把头磕在一位洋太太的皮鞋上,那位太太的洋先生,就把那磕头的女人踢了一脚。

    那女人被踢得滚轱辘,她怀里的孩子,也落在雨地里,摔得头破血流的。那女人从雨地里搂起孩子,嘶声呼唤了半天。

    那孩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那女人一时间哭天抢地,绝望之极,过往的行人,无论洋人还是国人,通通避如蛇蝎一般。

    她的哭声非常得绝望凄厉,哭到高音处,让听者也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珍卿听得心里不由一抖。

    在这个乱世时候,亲人之间,也不见得会分担痛苦和灾难,更别提萍水相逢的人。

    陆浩云兜着珍卿的下巴,让她把脑袋转回来,低声跟她说了一句:“进去吧。”

    珍卿正在天人交战,要不要拔刀相助一下。

    那小孩子摔倒后流出了鲜血,多半还是活着的。

    但他母亲喊他半天没动静,就算他还活着,要给他治病,医药费肯定也不是小数目。

    万一他身上有传染病,现在接近了她,染上了怎么办?

    万一对方恩将仇报,反而纠缠上她怎么办?

    可是她的脑海里,涌出许多劝人行善的良言,甚到还有姑奶奶给她讲的那些因果报应的故事。

    还有善待她的杨家人,扶助她的杜家人,教导她的师父、师娘……

    若说因为他们是亲人师长,所以才对她好的,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对她好的,就只有这么两三家呢。

    因为她杜珍卿,正巧遇到这些好人了啊。她自己就是在好人的恩泽中,才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的啊。

    刘大耳临终前留下遗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个草根皇帝的话,总是他人生经验的总结。

    而且西北现在爆发的瘟疫,是肺鼠疫,肺鼠疫的症状,她们学校的生理课老师讲过:

    肺鼠疫感染的初期,会有强烈的头痛,双眼充血,止不住的咳嗽,整个人没精打彩的。病状发展到后期,更会寒战、呼吸不畅,明显能看出是病人的样子。

    那个女人没有这些症状,而且她的口音是南方的,不是西北的。

    这一个月的报纸上,只说西北发了瘟灾,倒没听说海宁有什么感染者。

    唉呀,要做一件好人好事,简直天人交战,快把人整疯了。

    陆浩云无意管闲事,揽着珍卿的肩膀,低下头又轻声说一句:“小五,进去吧。”

    珍卿猛地省过神,她脑袋里的想法和记忆,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在疯狂地拉锯着,弄得她头都快要爆炸了。

    她纠结了这么半天,做决定却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她看着陆三哥,忽然跟他说:“三哥,你稍等我一下。”

    说着不等对方回应,她扒拉着她的布书包,从里面找出她的小荷包荷包里面装着备用的五块钱。

    她本来只想给一块钱,可觉得一块钱未必够,想着给三块钱,好像也不大够。

    然后,她把整个荷包都拿出来,又把手上的红玛瑙串儿,一并装进荷包里。

    她抬头跟神情莫测的三哥说:“三哥,你等我一下。我先做一件事。”

    然后,她从车里拿了她的伞,撑开伞举在头顶,跑向那个已经哭不出声的女人身边。

    陆浩云看着她跑开,她黑色的皮鞋踩在雨地上,溅起一片一片的水花。

    珍卿跑到那女人身旁,把荷包交给那女人,大声地喊着:“快带小孩儿看病去吧。”

    那女人还在痴愣着,没有什么动作,珍卿又大声喊了一遍:“快带孩子看医生去吧。”

    那女人这时才猛地省神,捏住珍卿给的荷包,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她死死地抱着孩子,在雨地里扎下脖子就要给珍卿磕头。

    珍卿连忙拦着她,这时有一辆黄包车来,车上的客人大概也来吃饭,就在这里下了车,车子就空出来了。

    珍卿就在那招呼着,让那女人抱着孩子,赶快坐上车去。

    陆浩云眼神一暗,收起了袖手旁观的姿势,对司机徐师傅说:

    “你找两个巡警,送一送这个女人,小五送给她的钱,别让人抢走了。”

    徐师傅就感叹地说:“这个乱世道啊,小孩子心里最干净。”

    说着,徐师傅走到街上看,发现路下坡的地方,就站着两个华人巡捕和一个华人探长。

    他连忙沿着路跑下去,跟两个巡捕和那探长说话,然后给了那巡捕和探长一些钱。

    那三个人就跑过来,跟陆三哥问好,两个巡捕接下了送人到医院的差事。

    珍卿这个时候,也已经从那女人身边回来了。

    她跟那女人有肢体接触,而且肯定是呼吸相闻了。

    但她没听见那女人咳嗽,她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她的口音是南方的,不是西北的。

    她做了好人好事,但愿祖宗和神佛都保佑吧。

    她看到陆三哥身边,站了一个华人探长,但她有点着急想洗手,没太留意这个人。

    那两个巡捕也叫了车,送那个抱孩子的女人上医院去了。那个华人探长跟陆三哥说了一声,这时也走开了。

    徐师傅给珍卿撑着伞,说:“杜小姐,海宁这地方,穷人叫花子多的是,天气一冷,每天死人不晓得几多。你管闲事管不过来的。”

    珍卿看着陆三哥,从三哥的态度来看,他也没兴趣管这桩闲事。

    为了不给三哥揽事,无谓地给人添麻烦,她没开口让三哥兜揽事,而是自己兜揽过来了。

    徐师傅说的是实话,也是好话。

    珍卿听得沉默片刻,然后看着他说:“要是我走投无路,我希望遇到好心人,能够帮我一把。”

    世人自己多不愿做圣母,通通想要明哲保身,但是自己犯错误、遇危险的时候,却希望有圣母降临,无条件地解救自己。将心比心吧。

    徐师傅听得在理,点点头不说话了。

    陆三哥听见她如此说,神情蓦地柔和下来,

    说不清太多的逻辑,他心里开始发软,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真好,样样都比别人家的女孩子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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