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粪难吃，钱难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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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有了银两，肚里有了二百铜钱一只的烧鸡，陈圆自穿越以后第一次感到温饱如此可贵。

    望着一旁吃得满嘴流油的小师弟，她语重心长：“小银，咱们现在有点启动资金了，师姐刚才想了想，咱们得细水长流，好好规划一下大化门的长远发展。”

    小银并不懂什么启动资金，但是细水长流这话他听师父说过，翻译成人话就是“小银以后只能吃面饼子了”。

    他小脸一垮：“圆圆师姐，你不是说我正在长身体吗？——咱们再寻些物品来卖不好吗？”

    说来可惜，前几日卖出去的药酒钱和酒葫芦都丢在城外了，不然还可以多买几支糖粿子和山楂球吃。

    生活不易，陈圆叹气。据她初步观察，这个时代能发明的物件基本都发明出来了，最多只能小幅度革新。想重新创造新玩意，比如玻璃肥皂之类，她没有这个化学物理实力，更不知如何配比材料，所以还是另寻出路比较可行。

    不过端盘子洗碗这样的工作也不好找，仆妇大娘手脚比她麻利的多。尤其是她还带着个小孩子，起早贪黑做工，也不一定能混两人温饱。

    那么，世界上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两大古老职业，不需要本钱，她只能选一个做了。

    妓女，or刺客。

    陈圆又叹了口气。

    无本的买卖也难做啊！

    妓女不仅得不要脸面，而且还得长得体面，再多少会点吹拉弹唱艺术特长。陈圆自问周某伦的歌曲也许在古代吃不开，蹦迪在此也不甚流行，况且天天面对人来人往这么多客人，万一有人认出她就是大名鼎鼎女通缉犯，行走的银票……她不敢想后果。

    思来想去，只有职业刺客一条道路可以走。m.zwWX.ORg

    陈圆开始在树荫下磨剑。

    小银看了一眼陈圆手中短剑，一句话不说，把自己的小匕首也拿出来，蘸淸水磨得哗哗响。

    师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陈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银，你说咱们原先就是在崇王府卧底，那么，崇王应该认得我才对啊？”

    小银点头：“自然是认得的。”说罢又瞟了陈圆一眼。

    陈圆狐疑道：“怎么了？”我脸上开花了吗？

    小银低着头：“没啥，圆圆姐好看。”

    陈圆瞪了他一眼：“那为何在监院地牢里，崇王不认我？”而且还派人灭了她。

    小银又瞪着她：“这——我是小孩子我不知道。圆圆姐失忆以前应该知道的。”

    原身已死，看来她是不能知道了。陈圆认了。

    她想了想：“那为什么崇王没有告诉小纤师姐我还活着的消息？”

    小银：“你是大人你自己想好不好？”

    陈圆只好自己瞎琢磨。最大的可能性，是崇王因为恨她入骨、怕她逃脱刑罚，就亲自派人来直接了断了她。崇王走的时候，当然以为她已无活路，自然回去就不必再跟小纤师姐多一道口舌，只说女刺客当场死亡便罢。

    这个推论在陈圆看来十分丝滑，谁让原身是个刀尖上卖命的呢？

    好了，那么问题来了：是谁雇佣了大化门刺杀崇王？崇王又为什么单独留着小纤，而让陈小圆去死？

    陈圆默默磨剑，一言不发。

    现在，她按照小银半通不通的指点，将廊下一串铁燕子和纸皮灯笼挂在大门口，门面半掩，做出江湖中刺客行当的暗号，随后便搬张凳子在家等客人上门了。

    在认认真真等了一天半以后，第一个顾客上门了。

    这是一个身材肥圆而满面冒油的商贾，上门就出十两银子，买竞争对手的性命。

    陈圆望着上门的肥羊，激动得脑袋发炸，然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了解市场行情。问小银，小银也说不上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商贾，开始了一轮讨价还价。

    谁知商贾做生意的脑子转得飞快，做出后悔上门的样子，居然很快将价格又下调到五两银子。

    陈圆满头黑线，她记得在御史监院里逃跑时，牢头是出五两银子买她的性命的。那么，商贾的竞争对手跟杀王爷女刺客一样价钱吗？

    眼看商贾又要降价，陈圆赶紧一把抢过银锭：“就、就五两。今日落日之前，等我消息。”

    肥墩墩商贾留下对手地址就走了，陈圆望着五两纹银就发呆。

    小银技术指导：“圆圆师姐，你现在应该乔装出去探查情况，再设计逃跑路线了。”

    一击得手，迅速撤退。

    陈圆深吸一口气：“你在家好好等着，我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的八卦大化门一代刺客陈圆，到了落日绝晖才姗姗回到家。

    她丧气地将短剑丢在桌上：“小银，给人家退银子。”

    小银瞪了一眼陈圆：“圆圆姐，你下不去手？”

    粪难吃，钱难挣。

    亘古不变的真理。

    晌午过后，陈圆在裙袍里藏了短剑，按照富商给的地址找到了目标家中。她趴在不远处斜墙高瓦上，看到人家矮院里年轻的女子愉快地晾晒衣裳和食物，看到三个男娃女娃围绕在母亲脚下嬉戏玩耍，看到仆妇洒扫庭院，仆人进出挑水佃货，忽觉人间静好，万物可爱。

    直到傍晚那个商贾回家，小院后的厨房炊烟袅袅。

    眼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却要断送在五两银子之下，陈圆握紧了手中短剑，垂头想了半天，最后一声不吭回到了棉花巷子。

    小银发愁：“师姐，完不成任务，不仅要退钱，还要赔人家一片银叶子。”

    陈圆：“.…..其实烧鸡吃多了太油腻，不利养生。”

    二百文一只的烧鸡，从此又变成了奢侈品。

    陈圆甩动手中锋锐短剑，多少也能甩出一道漂亮的剑花。

    然而她也知道，仅靠肌肉记忆，自己的剑术肯定比原身差了许多。再加上今天下午的那一幕，终于动摇了她靠杀人赚钱的决心。

    良心不狠，怎配做杀手？

    这天晚上，杀不了人的女杀手陈圆，第一次失眠了。

    她不恨商贾，不恨目标，也不恨自己，掂着枕头旁所剩无多的银钱，茫茫然不知该恨谁才对。

    在网文小说里看到的剑客快意，劈波斩浪，立于茫茫雪山之巅、大漠草原之源，甚至群雄纷争，逐鹿蛮荒，也曾经让她热血沸腾，悸动不已。

    然而，真到了动手杀死目标的时候，她却下不了手。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现代人陈圆的眼中无比宝贵。

    她曾经活着，却没有好好珍惜上一世的自己。

    她现在活着，却几乎喂不饱这一世的自己。

    身边的小银睡得很熟，陈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起身披上衣裳，轻轻走进小院，仰望天上云雾迷照下的月亮。月色清曦，带着秋天独有的凉意，干燥而干净。

    不知为何，她食指微动，仿佛有意识一般自然雀跃。

    陈圆与这副身体相处越久，就越能体会到身体想跟她的意识融合的意图。白日大多数时候，她必须控制自己去做该做的事，而到了晚上，这种肉身与精神熔合的感应就会变得极强。尤其是如果她当天使用过武力招式，晚上这副身体一定会成百倍放大感官，周遭动静都躲不过她的直觉，甚至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又重新脱胎换骨了一次。

    这一次，她也不再抵抗身体对自己的提示，套上外袍，想了想，又抄起桌上短剑背在身后。

    一低头，发现那个惹祸的托盘还在桌上，陈圆随手提上，打算顺手归还，也算了一桩心愿。

    想罢，陈圆小仙姑抬腿就跨出了大化门外。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