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街摆烂

    田央一听“不行了”三个字，顿时紧张起来：“怎说？”

    手下人是追踪好手，脚程也快，把一刻钟前看到的景象给田大人复述了一遍。

    原来，刚刚混入登云城的陈圆和小银跟着人流走在通云大道主干道上，被流氓纠缠的混乱和紧张感也逐渐被道路两侧繁华忙碌的景象渐渐吹散，姐弟俩相互牵着一步步往前走。

    陈圆一路牵着小银，本来就一直强撑着，如今心神稍一放松，浑身的疼痛和肚子里的内伤排山倒海一般反扑上来。被扬沙模糊的眼睛一黑，她差点大头朝下栽在地上。

    小银人小，被师姐一扯，两人扑通一下全倒在了地上。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师姐双目血肉模糊，脸色惨白，顿时大哭：“师姐，师姐！你怎么了？”

    两人身上跟泥猴一般，加之小银哭得太惨，路人纷纷侧目，不少人指指点点围观，却没人愿意上前帮助这两个看似乞丐的家伙。

    负责追踪的探子也犯了难，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平日里都是被追踪对象能跑多快跑多快，他们只要拔开腿追就行，顺便隐藏好自己行踪不被发现，大功便告成七八分。可谁也没想到，这姐弟俩刚进城还没走二里路，就躺倒在大马路上。

    就这么躺平了？

    那么问题来了，咱们救还是不救？

    几名探子分散在各处，远远面面相觑。

    救吧，暴露行踪，江湖大忌。

    不救吧，万一她死在这里怎么办？江湖大忌！

    想到秦督主“江湖大忌”四个大字噹噹噹砸头上，他们脸色相当难看。

    为首的探子使了个眼色，让人假扮路人凑过去瞅了一眼。

    小师弟哭得愈发大声，差点揪住探子的衣服擦鼻涕。

    吓得探子赶紧缩回头，紧张地跑回来：“.…..死是没死，不过就差一口气了。”

    探子头目皱着眉，摊上事了。

    几人正犹豫，忽然有人道：“快看。”

    刚好有一对做小买卖的夫妻路过，见小孩子在大街当中哭喊，他们连忙放下手中小推车，凑上前来。

    那丈夫一看：“咦，这不是——”

    妻子一瞧：“小兄弟，你们怎么在这呢？”

    小银泪眼朦胧，抽抽搭搭，抬头看到了馄饨摊老板夫妻实诚的脸：“哇，我、我师姐晕倒了！”

    方才城门外的一场混乱闹剧夫妇俩都看在眼里，陈圆带着小银连滚带爬地逃脱时，两人还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谁知他们收拾好馄饨摊，慢悠悠推进城来，居然看到小仙姑和小仙长姐弟二人在道路当中求助。

    老板娘走上前去，一把抱起小银，轻轻拍了两下哄道：“莫哭莫哭。仙姑姐姐仁善慈爱，必会平安无事。”说着她把小银放地上，又过去瞧陈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圆小仙姑现在的模样简直用极其凄惨二字来形容，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脑袋上也青一块紫一块，面如土色，眼看就是伤重昏迷了。

    馄饨摊老板“嘶——”抽了一口气：“看上去……这位仙姑伤得不轻啊。”

    老板娘瞪他一眼：“仙姑以一敌五，能不受伤吗？她姐弟俩总在这里躺着也不是个事，先扶一把吧。”请下载小说app爱读app阅读最新内容

    老板显然很是犹豫，嗫嚅道：“这——他们三姑六婆的，不知是什么来头，咱们、咱们还是别惹事为妙。”

    小银软软糯糯哭得老板娘心软，斥责丈夫道：“一个姑娘一个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欺负，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苦命孩子罢了！你不管，我来管！”说着，老板娘自己动手扶起陈圆。

    馄饨摊老板娘在小银眼里就是一个移动的饭碗，又肯帮助扶起师姐，他一骨碌爬起来，用脏袖子擦一把鼻涕，跟着一起扶陈圆。

    老板见状无法，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扶着一个伤患，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听老婆的话了啊！

    于是，陈圆被搭在老板放满葱花醋瓶子的小车上，几人合力晃晃悠悠将她推回家。

    远远跟着的探子首领这才放心，赶紧派人回去跟田央大人报告。

    万没想到陈圆刚离了此地就再次昏倒，田央皱眉心虚道：“怎会如此？难道又受伤了不成？”

    崔海升还不知女刺客逃狱时后脑挨了田央弹弓一石头，连忙笑着将刚才在女刺客如何在城门外小市集上摆摊，又如何被地痞流氓纠缠，最后如何受伤脱身的过程说了一遍。

    最后，崔海升陪笑道：“这丫头也不经打，才两下就支撑不住了，要是……”

    田央舒了一口气。他当然心虚，是自己将这女刺客打成重伤，万一死了，督主肯定饶不了他。

    他瞧了一眼犹自乐呵呵的崔海升，点头道：“既如此，这丫头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我这里还有点事，先去督主府里一趟，那葫芦什么的也顺带帮你带去。”

    崔海升再三请他，田央无法，只好敷衍道：“行吧，兄弟先行。今晚若是得空，我上西春胡同找你去。”

    崔海升听了，马上笑嘻嘻道好。今晚秦督主进宫里，自己跑督主府送葫芦和钱袋也没人夸他，不如就让田央顺道带去，自己正好早点去西春胡同歇着。

    他点头道：“西春胡同最里面北头，春雨楼二楼见！”

    目送崔海升带人打马远去，田央才渐渐收了笑意，左右提着葫芦等物，跟着他骑马缓步踱向秦督主宅邸。

    一路走，田央一路琢磨，问身边侍卫刘白：“刚刚崔大人说，督主亲自过来盯着这女刺客卖药酒？”

    刘白是内宫行走侍卫，不仅功夫了得，而且跟着秦田二人多年，自然明白田央琢磨的道理。他想了想道：“大人不必过于忧虑。昨日弹弓打女刺客，本就是职责所在，何况也并没将她打死。今日这丫头能活蹦乱跳卖药酒就是证明。”

    田央不说话，刘白笑笑道：“倒是督主大人，对九王爷刺杀案如此上心，前所未见。”

    这句话说中了田央所想，他歪头看了一眼刘白，不说话。

    刘白知道田央大人必然心里也在犯嘀咕，便顺着他心思道：“这个女囚看来并不简单。刚入狱便吞药自绝，忽又转醒，接着督主亲自下场，随后九王爷又带人来视察她，随即她就跑人了——这怎么看怎么不一般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督主亲自来盯梢，这好像也不合规矩啊！大人，您看呢？”

    田央道：“督主亲自盯着必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咱们好生看着女刺客便可。”

    话虽这么说，可田央想到秦督主方才提到女刺客时候的语气，隐隐有点不对劲的直觉越来越强，可仔细想想又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对。督主似乎并没有马上要置她于死地的意思，到底想要找出谁呢？老田不由又皱起了眉。

    几人骑着高头大马，马蹄清脆，映着漫天火红艳黄的落日余晖，不紧不慢走在登云大道上，再无一人说话。

    终于，快到督主府的时候，田央做了一个令后来的自己极为佩服且极为后怕的正确决定。

    他叫过刘白：“刘百户，劳你带人现在就去宫外等着督主大人，将情况禀告。并报告大人，田央已经专门派人乔装去那家查探，会带医药过去。”

    刘白领命而去。

    京城西北角，西酒糟胡同里到处都是鸡飞狗跳，饭菜柴烟，眼看又到了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忙做饭，再不济也要取出前日蒸好的窝窝头分给孩子充饥，唯有一家忙进忙出打水忙活。

    这一家就是馄饨摊老板家。老板姓张，在老板娘张氏指挥下，打了不少水回来，又就着馄饨摊上剩余的一点柴火温热了，攥出手巾来给陈仙姑擦洗。

    陈圆浑身又疼又痒，手脚被热乎乎的毛巾擦着，仿佛回到了上一世的美好生活中。

    张氏仔细给陈仙姑擦脸，惊讶道：“哎呀，眼睛里都是沙子，眼角都割烂了！”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