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关 地狱11 ◎石上月

    「欢迎来到谎言地狱，终点就在道路尽头，这是一个容不下谎言的世界，请诚实说出每一个字，否则，言语将化为利刃，铺就荆棘之路。」

    横亙在陈志君、黄翰珊、郑信菱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山径，周边山光明媚，重峦叠嶂，彷彿还能隐约听到鸟鸣啾啾，搭配这蓝天白云，就好似准备进行一场美好的郊游之旅。

    然而，掛在上头的红色布条却昭示着血淋淋的现实，她们仍旧身处游戏中，一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

    「所以，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了吗？」郑信菱犹豫的说，镜片下的双眼透着徬徨，她们在入口处等了好一会儿，但只有陈志君跟黄翰珊来到，看来这个关卡势必要她们三个一起通过了。

    能够生存至今，有的人是凭藉聪明的头脑或是即时的反应能力，但郑信菱很清楚，她依靠的恐怕是最无法捉摸的运气。

    否则，为何佩璇死了，文馨死了，只剩下没有特别才能又软弱的她一人独活呢？

    团体中有红花必定就有绿叶，作为班上相对低调的人，她跟蔡佩璇因为共同的兴趣而走在一起，对她而言，沉浸在想像的世界里，是最美好不过的事情，跟佩佩一起交流各种作品的新进度，是她在学校里最快乐的时光。

    但即使是绿叶，也是有分不同的位置，郑信菱的目光在身旁两人流转，心下暗暗思忖。

    陈志君，铅球队的一员，在女生中相对结实强健的体态，搭配她高挑的身材以及随手绑起的马尾，别有一番健康的自然美，她生的并不算漂亮，也不懂得打扮，但性子好，在班上的人缘不错，跟同样是开心果的林尹妮更是颇为亲近。

    黄翰珊，则是一头俐落短发，个性直率的女孩，平常跟有些阴沉的小胖子蔡海任互看不顺眼，总是在斗嘴，虽然无论是样貌或成绩都不算出色，但也同样在班上活得颇为随心自在。

    而她，跟她们都不熟。

    「这关卡看起来不难，只要不说谎就好了。」陈志君说：「这条小径一次只能一个人走，我就负责断后吧。」

    「嗯......」陈志君的体力好、脚程快，走最后应该是顾及她们，不过她也不想走第一个，郑信菱迟疑的看了眼黄翰珊。

    「我走前面。」黄翰珊向来有话直说，最是看不惯磨磨唧唧的人，不耐烦的说：「郑信菱，你要是害怕就说，不用在那边盯着我看。」

    平常的黄翰珊耐性倒也没这么差，但一连串的关卡下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情绪持续紧绷，让她也跟着心浮气躁。

    「我、我才没有害怕。」郑信菱下意识反驳。

    下一瞬，轰隆声响，她们脚下的地面倏地裂开，竟是硬生生突出一根根尖锐的石刃，差点将她们捅了个透心凉。

    「呀！」

    「小心！」

    郑信菱首当其衝，失声惊叫，陈志君反应倒快，跳开的同时一个伸手便将她拉到一边，反而是黄翰珊，恰好站在较远的位置，虽没有直接命中，却是狼狈地坐倒在一旁地上，感受到臀下微湿的土壤，黄翰珊登时不悦。

    「这是一个容不下谎言的世界阿，郑信菱。」黄翰珊冷冷地说。

    郑信菱涨红了脸，原来荆棘之路是这个意思，她张着嘴，一时之间却不知能说什么，辩解的词语只会被判定是说谎，她顿了顿，终于吶吶地说：「对不起。」

    「算了，通关要紧。」陈志君也受到波及，但她性情平稳，倒也没有太生气：「之后小心措辞就好，幸好我们都没受伤，走吧。」

    于是，三人便一前一后小心走着，几乎没有交谈，这小径并不难走，阶梯也不高，但却出乎意料的长，走了许久仍然不见终点的踪跡，她们也检查过背包，里面都是简单的食物补给，彼此交换着吃一些，多少能回復一些体力，但也没有更大的效用。

    「呼、呼！」沉默着走路，思绪便会忍不住乱飞，黄翰珊走在最前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其他同学。

    那些在关卡中死去的同学，究竟去了哪儿呢？gm对焰羽轩说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个吸食着牺牲的同学绝望情感而壮大的女人，扬言着他们越是挣扎便越是美味。

    她倒是有几分反骨，想着自己若是要死，也绝对不可以惊恐绝望，顺了gm的意，可人心最本能的反应，大概也不是她所能控制。

    也多亏焰羽轩，居然敢当面顶撞她，才让那gm洩漏一些不痛不痒的情报。像她这样只想顺遂过日子的人，是绝对没有这种勇气。

    沉船上，她被分配的鬼是蔡海任，那个阴森又讨厌的死胖子，老爱耍些小花招，甚至偷吃她放在抽屉的点心，偏偏又有几分小聪明，让她抓不到证据，有好几次，她都气得大骂「去死」。

    但当亲眼目睹眾人一个一个地死去，即便是蔡海任也显得有几分可爱了。

    黄翰珊还记得她在沉船找到蔡海任的画面，跟其他四处走动的鬼不同，变成鬼的蔡海任倒是多了几分安静乖巧，弓着胖呼呼的身体坐在一张沙发上，举着肉嘟嘟的手，重复做着机械式的动作。

    不用猜，无论是那姿势、嘴型，都很明确，蔡海任正在吃东西。

    这种天塌下来也绝不放弃任何食物的精神，倒是很符合他的脾性，虽然一缕幽魂，手里也不会有真正的食物就是了。

    黄翰珊静静的看着蔡海任发怔，她的运气很好，或者说蔡海任个性就是孤僻，所以现场并没有其他的鬼魂，她只要按下拍照，就能传送出关，不用担心其他鬼魂一拥而上攻击她。

    可是，即使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她还是迟疑了。

    或许这是她第一次发现，那个讨人厌的死胖子，也能露出这么愜意满足的表情吧。

    就好像他们没有遭遇到这可怕的事情，被抓去玩什么生存关卡，而还是普通的少年少女，拥有属于学生的快乐与烦恼。

    只要她按下去，这个「蔡海任」就会消失，变成通关道具，想到这儿，黄翰珊的手甚至微微发抖。

    但也就在此时，彷彿感知到她的犹豫，蔡海任突然抬起头。

    他看的不是自己，黄翰珊很清楚，这些鬼魂游走在自己的意识中，与生者再无一点干係，但蔡海任确实是朝向了她的方向，露出微微的笑容。

    他笑起来一点也不好看，脸上的肉太多，把眼睛挤的格外狭长，若是在平时，她绝对是嗤笑一声，再酸他几句。

    可是或许是当下的情境，让她產生一丝错觉，蔡海任彷彿在鼓励着她，无声的说：「没关係。」

    黄翰珊抬手，用袖子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而后，她按下了拍照键。

    那些习以为常的日子，吵吵闹闹的时光，平时绝不会有一丝珍惜，只有到了失去的时刻，才会发现，原来她其实很珍视这个班级，连讨厌的人都是珍贵回忆的一部分。

    黄翰珊看着眼前彷彿没有尽头的山路阶梯，如果，她能活到最后，那便好了。

    她会请求那个妖魔般的女人，将她的同学们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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