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迷失

    来到太虚洞天，姜云将自己要前往太虚仙图的事情告诉了慕容玄，希望慕容玄能带他过去。虽然慕容玄对姜云如此匆忙有些惊讶，但这是姜云早在那一战之后就趁势提出过的请求，所以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慕容玄知道，姜云不是这里的人，他迟早要离开这里。可他倒是没想到，身为洛星沉唯一亲传弟子的叶萱，竟然也跟着来了……

    “萱儿，你也要进入太虚仙图？”慕容玄一边带着二人前往太虚仙图，一边问道。

    “啊……我……”叶萱支吾了一会，说道，“我想跟着他去那个世界看看……”

    “洛盟主知道此事么？”慕容玄问道，“进入太虚仙图的风险极高，不知有多少人就此迷失在其中，再也没有出来。”

    “师尊她……不知道。但是……”叶萱看了看姜云，丝丝柔光在她灵动的眸子里涌动，“他去哪，我便去哪，谁也说服不了我。”

    “萱儿……”姜云牵着叶萱的手，脸上泛起暖洋洋的笑容。

    “你们啊……”慕容玄苦笑着摇了摇头。

    嗯……洛星沉预料得不错，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

    很快，站在云端的姜云便见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深渊旁则是那极为光滑的悬崖峭壁。

    自从当日这里遭受了海拉与索尔的联手一击之后，腐朽与毁灭气息遍布，再也没有生长过任何花草树木，就此成为一片光秃秃的绝地。

    悬崖之上，慕容玄御云而过，来到那片云雾缭绕的九嶷云海，载着二人落在云海边。

    “前面就是太虚仙图的范围了。”慕容玄道，“你们现在进去么？”

    “不，还要等等。”姜云迟疑了一会儿，摇头道，“还没有到那个时机，我能感觉到。不过，应该快了。”

    这时，那种不可名状的压抑感和恐惧感萦绕在姜云的心头，他的脑海中，仿佛又响起了阵阵荒诞诡谲的鼓声与嘈杂烦闷的长笛声，令他忍不住扶着额头，一阵阵晕眩感接踵而至。

    “怎么了？”叶萱伸出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按着姜云的太阳穴，关切地问道，“又看见了什么吗？”

    “嗯……”太阳穴边柔嫩冰凉的触感让姜云逐渐从晕眩感和不像是声音的噪音之中恢复，他紧闭着双眼，嘴唇微微地颤抖着，下意识地呢喃着刚刚听到，又或者是感知到的，一个难以理解的对句：

    “那长眠不朽的并非逝者，亘古中连死亡亦会湮灭……”

    ……

    “什么？”叶萱道，“你大声一点儿，我听不清。”

    然而，重新睁开眼的姜云好似听不见她的话，默默陷入了沉思，直到许久后才如梦方醒。

    可他刚刚经历的幻境，还有他说过的话，此时却都已经记不清了。

    瞧着姜云的样子，叶萱秀眉紧蹙。

    姜云这几天的状态，着实令叶萱有些忧虑。

    她隐隐觉得，姜云知道和梦到的东西越多，他离那名为疯狂的深渊也随之越来越近。

    三人在太虚仙图的入口处待了许久，直到落日西垂，繁星高照，万籁俱寂，姜云才忽然说道：“时机到了，那个感觉来了……掌教师尊，我们进去了。”

    “好。”慕容玄点头道，“一切小心。”

    姜云不再犹豫，牵着叶萱的手，一步迈入其中，迅速消失在重重云雾里。

    而就在二人进入的一瞬间，一道身影从云海之中跌落，慕容玄一惊，连忙接住那个身躯，愕然道：

    “这……”

    ……

    跨入太虚仙图，迈步走过云端，姜云感觉自己似乎跨过了一道云遮雾绕的大门。

    而在经过这道门之后，他仿佛突然失去了对自己的感知。

    他看不到他的躯体，也无法确切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只有他的耳边，或者是心头，又或者是脑海里，萦绕着此起彼伏的天地万籁。

    那仿佛来自无穷世界无尽万物的靡靡低语，时时刻刻澎湃在他的周围。他像是正在晕眩着向前穿越群星之间深不可测的巨大深渊。而向后瞥去，他看见的却不止一扇门，而是许许多多扇千奇百怪甚至是令他匪夷所思的各种门。

    他看见了他的来处，也看到了极有可能属于其他人的来路，极有可能属于其他人的那些门。

    这时，在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一种更加强烈的恐惧，甚至要远远比外界刺激所能带给他的恐惧更加强烈——那是一种他避无可避的恐惧，因为它本身就与他自己有关。

    他似乎在迈过无垠星海之后，又一次跨过了一扇门，一扇【终极】之门。

    与这道终极之门相比，尽管第一道门让他模糊了自己存在的界限，再也无法确定自己与那天地万籁、与那浩瀚星空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但至少他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自己身为【姜云】这样的事实。

    然而，当他跨越这扇终极之门后，他骇然地发现……

    他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人，他是许多人。

    他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许多地方。

    他察觉到，一个白发黑袍的少年，站在云雾缭绕的九嶷云海之外，呆呆地面对着两个守卫的盘问；同一时刻，还是那个名为姜云的少年，正在被两个守卫往大殿之外拖去，口中呼喊着一些慌张的话；同时，又一个姜云正在夜晚的九峰峰顶抱着膝盖发愣，对结界光幕之外的鲜血与杀戮视若无睹，默默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还有一个姜云，正在潇韶峰的居所中，与一个粉衣少女在纸上泼墨挥毫，笑得开怀……

    而这里，也有一个姜云，置身在终极之门后那陌生而又无定形的宇宙深渊中；在其他地方，在一个由无数图景交织的混沌里，还有着无数的存在。

    他知道，所有的那些存在，它们就和这穿越了终极之门的存在一样，都是他，都是【姜云】。

    正是这无穷无尽的【姜云】的数目以及庞大可怖的多样性，几乎要将他逼到疯狂的边缘。

    从未有何种恐怖能与此时相比。

    任何死亡、任何毁灭、任何精神或身体上的痛苦都不足以唤起这种因自我的丧失而产生的极度绝望。

    相比之下，消散在虚无只不过是平和安宁的遗忘；而意识到存在，可却又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能够与其他东西区分开来的明确存在，知道自己不再有自我的概念，则是所有恐惧之中最无可名状的苦痛恐惧。

    他，在跨越第二道门之后，在跨越那终极之门之后，迷失了自我。面包和猫的太虚灵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