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拳头梆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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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德荣被兵马司的人截获的时候,晏长风正在琉璃阁请裴二吃饭。 上巳节的风波多亏了裴二公子出手相帮,于情于理都应该回报,她本想送裴二几个干股,但二公子不肯要,就只能请顿饭聊表心意。 “上个大眼贼吧。”晏长风对小二说。 这小二显然不知道大眼贼就是黄鼠,一脸茫然。 上回上元节来这里吃饭,因为晏长风害怕黄鼠,累带大家都没能吃到,这回为表诚意,怎么也得给裴二点一盘。 裴修手指墙壁上,写有清蒸黄鼠的木片,“不要上整只,剁碎去头尾再上。” 店小二立刻恍然大悟:“二位稍等,马上就好!” 裴二公子细微处的体贴确实叫人舒服,晏长风经常不知道该如何定位他,于是对此人的恨意就随之摇摆不定。 她很不喜欢这种迷茫不定的感觉,她想要爱恨分明。 她给自己倒了一盅酒,举起敬向裴二,“接连两次受二公子相助,敬一杯薄酒聊表谢意,二公子随意。” “二姑娘客气了。”裴修也给自己斟了杯酒,双手举起敬受。他不常饮酒,偶尔喝一次剐得喉咙不舒服,低头轻咳了一声。 “醉红尘里房间的暗道是我做的。”他知道二姑娘想问,直接交代。 晏长风微微惊讶,一是因为裴二坦白,二是诧异于裴二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做直通那里的暗道,可是为了方便享乐?”她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怀疑。 裴修呛得咳了好几声,他无奈道:“想要击败对手,自然是要做些准备,二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确然不是为了享乐。” 晏长风狐疑地审视他。那醉红尘是什么地方,堂堂安阳侯世子被打成那熊样都能捂下来的地方,这裴二病秧子居然能堂而皇之地在人家的地盘上挖暗道? 而且,这样的手笔难道就为了一个裴钰? 裴修似是知道她心中疑问,解释说:“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扳倒一个手握兵权的世子,就必须要了解时局,而醉红尘是最方便的最不引人怀疑的地方,那个房间已被我跟蜀王重金包下,不会有外人进去,屋里的侍女包括那个唱曲儿的姑娘都是我们安插在醉红尘的人。” 晏长风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琢磨着他的话。听起来是合理的,一个亲王,一个国公府公子,虽然废,但做这些事也不难。 如果易地而处,晏长风认为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不关心朝局,深处漩涡中的人,想不被漩涡卷走,首先要了解漩涡的方向,了解它的致命点在哪,如此才能自保。 “那秦怀义心上人被害的消息,不会是你放出去的吧?”晏长风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既然醉红尘有本事把世子被打的消息压下去,那一个被虐待致死的普通女子就更不在话下,为何会传到秦怀义耳朵里? 再联想到那日裴二信誓旦旦与她说入秋可以订婚,说明他早有准备,而秦怀义打人这件事,好似只有冯淼受到了伤害,其实殃及的池鱼还有好几个。 头一个就是裴钰。 裴钰帮助秦惠容杀冯淼败露,首先是得罪了安阳侯府,然后失去了一个衷心的副将。不过,这点损失似乎有点对不住这个局,一定还牵扯了别的。 裴修点头承认,“二姑娘猜得没错。” 晏长风不想承认,但确实有点儿开始欣赏这个人了。 他设的局她不完全能看得懂,她到现在也猜不出来裴二到底能通过什么来打动外祖母。 一阵香气打断了她的思绪,店小二端了一盘看不出是什么的肉上来。 她好奇地看了看,倒是跟鸡肉有些像。 “要尝尝么?”裴修夹起一块肉询问。 晏长风果断摇头。裴二笑着夹进了自己碗里。 “二姑娘这个样子很可爱。”裴修笑看着二姑娘摇得拨浪鼓似的脑袋,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来。 晏长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二姑娘长这么大,说她皮的说她疯的也有说她不要脸的,还从没有人用“可爱”两个字形容过她。 这就好比说一个瘸子你走路姿势很好看,一时也听不出来是夸还是损。 “二公子,我认为你还是少说话比较好。”晏长风捏了捏拳头。 裴修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裴指挥!” 就在此时,一个兵马司的司吏在楼下喊。 裴修从窗户探头出去,“何事?” 似乎是事情不方便嚷嚷,司吏特意跑上来说:“打扰您跟夫人吃饭了啊裴指挥,是白夜司在咱们地盘上抓了个逃逸的死囚,赵指挥怪咱们差事办得不行,那么大一个死囚都没发现,生了一通气,让您快回去呢。” 裴修心说,这怕是怪他们没能提早发现把事情捂下来。 这死囚被白夜司的人抓了去,头一个要倒霉的就是秦王,赵文康恨不得给秦王舔鞋底,这回这么好的机会没舔上,可不得发火么。 “二姑娘,我只好先失陪了。”裴修跟二姑娘告罪,“改日再回请。” 晏长风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很好奇这死囚是谁,居然能逃出来,怕不是个勇士? 她抱着好奇的心态跟姚文庭打听此事,没想到听到了一个令她惊骇的消息。 这逃匿又被抓回去的死囚居然是章德荣! 晏长风的第一反应是,章家搭上的那个桥怕是要塌了。 她料定秦王不会为了一个小妾的哥哥冒这样的险,能救章德荣的必定另有其人,会是谁? 就在她猜测不解的时候,姚文竹忽然请她跟柳清仪上门,说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让柳丫头给她瞧瞧。 自从个上次柳清仪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姚文竹就十分信奉她的医术,只是柳清仪并不承认自己懂医道,所以姚文竹平日不会麻烦她。 故而,晏长风猜想大表姐一定是有什么事。 安阳侯府还是一片白,世子的死让整个侯府元气大伤,处处透着了无生气。 晏长风跟柳清仪登门竟是无人问津,想来候夫人已经放弃德庆侯府这个亲家,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 两人畅通无阻地去到世子夫人的院子,一进门,姚文竹就清走屋里的人,关上了门。 她拉着晏长风的手,“雪衣,我有事要事与你讲。” 晏长风与柳清仪使眼色,请她在门口候着,她随着大表姐进了内室。 柳清仪拿出了一摞账本,毫无保留地交给表妹,“你看。” “这是……”晏长风翻开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这竟然是贩盐的账本! “这是哪来的?” 柳清仪压低声音道:“是我从冯淼的遗物里找到的。” 晏长风心惊。 “我猜想婆母他们也是知晓的。”姚文竹说,“冯淼刚死的时候他们就借着收拾遗物来房间搜过,当时我不知道,就没过问,这是后来我无意中从床边的暗格里找到的,我感觉关系重大,没敢声张,一直贴身藏着,但我什么也不懂,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劳烦你跑一趟。” 最初的惊讶过去,晏长风冷静下来细想。章德荣常出入醉红尘,估计就是在那里跟冯淼攀上了关系,然后以私盐暴利拉冯淼上船。 冯淼与秦王之间很可能也通过私盐达成了某种联系,所以才有了章如烟这个侧妃。 而章德荣作为死囚逃出生天,八成也是冯淼,或者安阳侯暗中相助。 晏长风忽然又想到了裴二的那个局,如果冯淼与秦王有利益牵扯,那裴钰杀了冯淼,岂不是得罪惨了秦王? 好嘛,裴二在这里等着裴钰呢。 可是,裴二是怎么知道章德荣与冯淼,以及冯淼与秦王的牵扯呢?他到底还知道多少内情? 此时,北都城南。 裴修刚接了一个烂差事,在他们司管辖范围内出了一起群体斗殴事件,赵文康让他出面协调解决。 群体斗殴通常没有好事,多半是一些混混帮派之间的利益纷争,这种事不管不行,管了容易挨揍。据说以前就有个倒霉指挥因为办这样的差事被打死的。 自那之后便没人愿意领这样的差,即便不得已领了,也必定要磨蹭到打完了再去收尾,宁愿领一个办差不力的罪也不能丢小命。 裴副指挥连媳妇儿都没娶,更不能冒这样的险,于是他与几个倒霉蛋手下又是磨磨蹭蹭赶去事发地,到了之后,已经出了三条人命。 其余的人一见官府中人,立刻作鸟兽散,连弟兄们的尸体都不管了。 出了人命就不是协调能解决的了,须得由知府衙门审理定罪。裴修依照规矩呈报给了知府衙门,由他们派人来抬走尸体以及调查取证。 知府衙门来人之前,裴修在现场转了一圈,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怎么,居然发现了一包要命的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盐。 他没有声张,迅速将那包东西收起。然后,他先是去了一趟醉红尘,将一小包盐给了秦王在这里的一个眼线。 这眼线是之前秦王给他介绍的,算是他的上家,供他传递消息所用。 离开醉红尘,他又揣着另一半盐去了德庆侯府,见大长公主。 “私盐!” 大长公主一看那东西顿时深色紧绷起来,“你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裴修便交代事情经过:“是我今日在城南发现的,因着两波混混当街斗殴,我过去协调,但到了之后混混们都跑了,我查看现场时发现了这么一包东西,疑心是为争夺私盐地盘引起的纷争。” 大长公主通晓政事,自然知道私盐猖獗,尽管朝堂屡禁,但民间贩卖不止,且还不好抓。 “你查到了理应上报,为何先跑来告知我?” 裴修回:“因为我怀疑这与户部有关。” “什么?”大长公主没明白他是怎么怀疑到户部头上的,“你说来我听听。” “之前晏家伯父在时曾说,怀疑章家往北都贩私盐,但是查不到证据。”裴修说,“章家原本无势,然章家兄妹来北都不久便混得风生水起,章家小姐改变身份入了秦王府,而章家公子科考作弊,买卖考题,后来被判斩立决后又逃走,这无不证明他们通过某种手段与北都上层朝官建立了利益关系。”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基本就明白了,这利益关系八成就是私盐。 私盐往往很难进入北都,因为北都监管严格,但凡能进入北都,首先要买通从南到北这一路的盐官。 各地盐运司皆隶属户部,章家的大批私盐堂而皇之进北都贩卖,十有八九是绕不开户部的。如果户部参与或者收受贿赂行了方便,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裴修又道:“我暂时没有上报此事,如何处理还请大长公主示下。” 大长公主眯眼看着这小子,心里清楚,这是来给她卖人情的。 户部是太子的户部,倘若有关私盐的推断为真,那太子必受牵连。 压是压不住的,事情既然闹到了明面上就不能当作无事发生,纸包不足火,早晚有泄露的一天,到时候太子只会更加被动。 那么所能做的,就是让太子尽早壮士断腕,切掉户部这个隐患。 大长公主心里早对秦慎生了猜忌,秦家的女儿三番两次设计利用德庆侯府,又千方百计与宋国公府联姻,秦慎得了那么一位乘龙快婿,岂有不巴结讨好之理? 一来二去的,迟早会倒戈秦王,就算不倒,这人也不能再完全信任,关键时候都是隐患。 大长公主从来有决断,哪怕现下事情还没有十足的证据。 “自然是要查。”她吩咐裴修,“不过不是现在,这东西需让他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裴修知道大长公主这是承了他的人情,可惜他手上的证据不能直接呈交给她,恐怕还要等以后真的证实了秦慎参与贩卖私盐,才能证明他这个人情的价值,大长公主才能甘心把二姑娘嫁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天助,他刚要走,晏长风拿着证据来了。淮西的公府贵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