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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 第12节

    天色将暗,姜子真把赵婳安顿在大理寺后院。

    他换上官服赶在宫门落锁前面圣去了。

    思政殿前,金豆守在殿门口,姜子真朝这边走来是他愣了一下,但随后敛好神色,笑脸相迎。

    拂尘往后搭在肘腕处,他上前关切问道:“姜少卿什么时候回京的?皇上并未传召少卿。”

    姜子真乃姜国公次子,幼时任太子伴读,直到新帝登基后才擢升大理寺少卿一职。

    他素来特立独行惯了,丝毫不将宦官放在眼里,也正因为目中无人,办案时说一不二,手段有些偏激,故而得罪了朝中不少官员。

    姜子真怼道:“本官离开京城时皇上便让本官一回京就来诉职,怎么,公公莫不是嫌头上的脑袋太重了,想拦本官?”

    金豆躬身,委声道:“姜少卿哪里的话,奴婢这就去通报。”

    话毕,他快步进了思政殿禀告,不消片刻,便又回来将人请进殿中。

    龙椅之上,霍澹端正坐着,手中拿朱笔正在批示奏折。

    “臣参见皇上。”姜子真跪下行礼。

    “起来回话。”霍澹朱笔落到某处,画了个大大的“x”,道:“朕放你两月假期让你出去反省,可有感悟?”

    霍澹合上折子,手一扬,将朱笔挂在笔架上,一直伺候在旁边的严庆躬身递上茶水。

    霍澹一边饮茶,一边听姜子真回话。

    “禀皇上,臣从京城出发,南下去了扬州,绕道再去黄州,最后从越州返程,沿途见了我虞国的大好河山,不禁感叹圣上治国有方……”

    霍澹放下茶杯,打断道:“行了,挑重点说。”

    姜子真道:“臣不该意气用事和工部尚书纪永升起争执,无凭无据的事情,臣不占理。”

    停顿片刻,他道:“但臣一定有拿出证据证明纪尚书手下的人贪污受贿。”

    霍澹龙颜缓和,却在听到他后半句话后脸色大变,抄起桌上的茶盖扔了出去,刚好落在严庆脚边。

    “砰”的一声,鎏金茶盖碎了满地。

    碎片砸到严庆身上,眉心跳了跳,他岿然不动。

    “你要把朕气死!执拗!”

    姜子真即刻跪在地上,严庆过去拍拍皇帝后背,劝道:“皇上息怒,注意龙体。”

    “皇上,臣今日回京在路上……”姜子真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他看了眼严庆,目光含了深意。

    霍澹吩咐道:“严庆,你去外面候着。”

    “诺。”

    严庆躬身退了出去,关门时在门口不由看了眼跪着的人。

    霍澹:“起来回话。”

    姜子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反而比方才讲话时音调高了些,“皇上,臣在京畿遇到一伙歹人追杀一对父女和一位女子,臣救下了那名女子,据那名女子所言,歹人打着朝廷的名号行凶。”

    “哦,天子脚下,确有此事?”

    “他们三人是从渝州来的,不像是来游玩,倒像是有备而来干什么大事,只是臣还未从那幸存姑娘口中探出,”姜子真看了眼窗外,回身道:“臣已将她安置在城中客栈,相信不日便能知道真相。”

    “渝州?前渝州进奏院进奏史几月前逝世,新任官吏刚顶上去,这渝州真不让朕省心。”霍澹叹息一声,“渝州跟京城相隔千里,光是路程就要花上将近一个月。”

    姜子真在听说冷兴昌去世时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接话道:“此行遥远,若那姑娘所言非虚,怎会只在京畿遇险?路上想必是险象迭生。”

    霍澹道:“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敢在朕眼皮子地下耍花招,杀一儆百。”

    “臣领旨,定然不负皇恩。”姜子真领命。

    思政殿外,金豆附耳在严庆身边。

    严庆低声道:“你,速去宫外鸽房,传信去渝州,将渝州官员与京中权贵往来甚密者找出来,还有近三月里渝州发生的大事整理出来。”

    金豆正欲离开,严庆似乎又想到什么一样,拉住他,补充道:“派人暗中盯着工部尚书纪永升府邸,他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一项也别漏!!”

    严庆深知工部尚书纪永升是许丞相的人。

    纪永升早年间曾经受过许湛恩惠,八年前前任工部尚书丁忧,辞官回家,这尚书位置就一直空缺,是许湛向皇帝极力推荐的纪永升。

    渝州,是纪永升的老家。

    姜子真不是苦于没有证据么,没证据他就亲自送一个去。

    一个人影从殿门一闪而过,思政殿里的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霍澹和姜子真默契地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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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设华丽的屋子里檀香萦绕,一男子跪坐在桌边,手中拿着筛子正在点茶。

    桌子前面不远处跪了另一名男子,正战战兢兢汇报事情,“丁老三已除,但、但与他同行的男子跑了,姜少卿突然出现我们不得不收手。”

    那男子勃然大怒,“啪”的一声将筛子放在桌面上,“三个人?跑了名男子?还是被姜子真救下来的?”

    “大……大人息怒,姜少卿不知我们是谁。”

    “知道了还得了?知道了我还能安然无事在这里坐着?一个个净知道吃饭,脑子长着是要转的。”那男子一通数落,气势汹汹走过来,一脚踢在他肩上,踢得他半个身子倒在地上疼也不敢喊。

    “备马!去趟丞相府。”男子急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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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姜子真,搞事业天团之一,和女主没有感情戏,官配是他青梅竹马暗恋很久的长公主殿下。

    第12章 干事业第十一天

    落日橙黄,挂在鎏金屋檐上,映得红色宫墙分外好看。

    踏着金色余晖,昭仁长公主出现在思政殿。

    女子金黄色的罗烟衫上绣着淡雅的兰花,巴掌大的小巧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云髻雾鬟,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动作发出一阵响动,和两月前的病态判若两人。

    她年芳十六,是霍澹唯一的胞妹,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宠着宠着就宠坏了,刁蛮任性。

    严庆拂尘一挥,拦住道:“长公主留步,皇上在殿内和姜少卿议事。”

    霍岚原本还想骂严庆几句,毕竟他将自己拦在外面,但一听姜子真回来了,高兴得也懒得去怪他了。

    “本宫给皇兄送吃的,甜汤凉了你担得起责罚?”霍岚从身后宫女手上接过食盒,上前敲了两声门,道:“皇兄,昭仁带了皇兄最喜欢的醪糟甜汤。”

    “进。”

    一阵低沉的男声传出,霍岚拎着小食盒推门而入,身子一转,立刻关上殿门,严庆本想上前,刚走了半步就被硬生生关在外面。

    “长公主安。”姜子真躬身行礼,“臣离开京城时长公主还重病缠身,这灵隐寺这是灵验,改日臣也去拜一拜。”

    姜子真任太子伴读时就认识了尚在襁褓中的霍岚,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霍岚小时候喜欢黏着她皇兄,而姜子真作为太子伴读,常常跟在她皇兄左右,见霍岚的次数便也就多了起来,霍岚那刁蛮不讲理的性子倒是跟他有几分相似。

    霍岚拎着食盒往御案上一放,嘴上不饶人,回姜子真道:“本公主身子好着呢,活蹦乱跳。”她打开食盒,端出醪糟甜汤,前一刻还在怼人,后一刻就扬起一抹微笑,讨好道:“皇兄,看了小半天奏折眼睛累了吧,肚子应该也饿了,昭仁专程让御膳房煮的汤,皇兄快趁热喝。”

    她三两下收拾好堆在一起的奏折,在桌上腾了块地方出来。

    霍澹瘦长的指节探探碗壁温度,温热。

    “怎样?皇兄可还满意?”霍岚眼睛眨了眨,满心期待问道。

    “无事献殷勤,”霍澹放下瓷白小碗,纤长的指节一下一下敲打桌面,早已看穿妹妹的心思,“又想出宫去了?”

    姜子真手掌攥拳抵在唇边,轻轻笑了笑。

    霍岚瞪了姜子真一眼,后者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猖狂,唇角上扬的弧度大了几分。

    霍岚恨死他了,但在霍澹面前不能责备他,皇兄会向着他这个外人说话!

    暂且忍下,霍岚向霍澹投向哀求的目光,委屈巴巴道:“皇兄可别忘了两月多前答应昭仁的事情,如今昭仁帮皇兄办到了,皇兄金口玉言可不能食言。”

    “学会威胁朕来了?”霍澹眉梢一挑,狭长的眸子眯起来深邃不见底,长手交叉抵在下颌。

    昭仁口中说的两月前一事便是霍澹让她假装生病,病情越演越重,最后一病不起昏迷不起,他也就能顺理成章出宫前往灵隐寺祈福。

    祈福期间一切从简,他只带了一小队羽林军。

    羽林军中全是卫元祁的心腹,故而便有了后来他去益州找张焱老先生的事情。

    “不就是琴艺大赛?朕准你出宫。”

    霍澹顿了片刻才应允了,等这句话的时间里霍岚仿佛过了一个四季,漫长又煎熬,她正要开口谢谢她世间第一好的兄长,他说了一句话,直接泼了她一瓢凉水。

    “姜子真陪你去。”

    霍岚一口回绝,“臣妹不要!”

    霍澹端起甜汤,金勺碰着碗壁铮铮作响,“那便让表哥陪同,两人中选一个,你自己挑。”

    “……那就卫表哥。”霍岚退而求其次,只要能出宫,一切好说。

    姜子真躬身,道:“谢长公主体谅,臣明日正好也有公务要办。”

    姜子真从皇宫出来已经是黄昏了,不过是从宫门口乘马车回大理寺,待他下车时夜幕已至。

    回房中脱下官服,他招来随行护卫曹泉,问道:“我走后赵婳有何奇怪举动?”

    “我按大人吩咐,将赵姑娘安置在六华院。赵姑娘没踏出院子一步,不过向咱们兄弟打听过大人。”曹泉如实回道。

    姜子真把压在外衣下的头发理出,“打听我什么?”

    曹泉回道:“打听大人的家事、为人,和平常断的案子,事无巨细倒像是圣上派来考察大人的一样,按大人吩咐,全都如实告诉了赵姑娘。大人,可要将人收押?”

    姜子真坐下,提起水壶倒了杯水,瞪他一眼,“她犯了什么事就要收押?”曹泉讪讪收了嘴。

    姜子真若有所思,道:“打听本少卿如此多事,怕不是别有用心。”

    今日天色已晚,且明日再会会她。

    这厢,赵婳在六华院的一间房中安置下来。

    油灯忽明忽暗,灯芯缓缓烧着,不时炸出呲啦轻响,从灯油中溅出火星来,但在空中很快又没了。

    她抱膝坐在床头,手中拿着一张信纸,是丁老三很早前给她的,据说是一份证词,他要禀奏的内容全在里面。她一直没有翻开看,但如今丁老三被杀,知道此事的便只有她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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