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伪面君子腹藏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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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宁岔开话题,试探道:“叶伯伯,帮里兄弟那么多,怎么不找个人来侍奉左右?” 叶孤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这个病也不严重,只需要养着便好。兄弟们都很忙,不必为我这个废人耗着。再说,现在峰儿回来了,有他照顾就够了。” 鹿宁垂眸斟酌了片刻,才小心问道:“那……叶夫人呢,她又没什么事,怎么也没来照顾您吗?” 叶孤鸣笑了笑,解释道:“蕙兰她身体本就不好。这几日又要帮我分担一些帮里的事,我不想让她太劳累,就不麻烦她了。”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这个马慧兰行为诡异,可身为枕边人的叶孤鸣,却还是一无所知。 鹿宁虽然心下不悦,却也无话可说。只怕再说下去,叶孤鸣面上不好看。 略一沉吟,她换个话头问道:“叶伯伯,我有件事想找您商量一下。” 叶青峰听闻此话,便识趣地起身退了出去。 叶孤鸣疲惫地说道:“你是少帮主,帮里的事情你做主,不必问过我。” 虽然他这样说,可鹿宁还是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我今日去拜访了灵州府衙,遇到了旧相识夏大人。他如今情况十分窘迫,我想帮他一下。” 叶孤鸣喝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怎么帮?” 鹿宁想了想,婉言道:“眼下就要入冬了,帮中的事务到了年底也少了近一半。我看与其让兄弟们大多闲着,不如挑几个伶俐的去帮一帮夏大人。哪怕就是打个下手也是好的,叶伯伯您觉得如何?” 叶孤鸣一怔,已明其理,便点点头:“好,这件就照你说的办吧,我没什么异议!你看什么人合适,便将他派过去好了。” 鹿宁立刻莞尔一笑,连忙拱手一揖:“那鹿宁就谢过叶伯伯了。” 说罢,她躬身向叶孤鸣告别,转身离开厢房。 鹿宁推开门走出来,见天空阴沉迷蒙,渐渐黑了下来,才知日已过大半。 抬眸处,却见一个青衫少年正在院中舞刀。他虽然清瘦,却身形如风、步伐轻灵,那少年正是叶青峰。 鹿宁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凝神观看。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发现,叶青峰所使刀法,并不像叶家刀法那般大气磅礴、缓慢而沉稳。 反而更像是义父的刀法那般招数精奇、变化莫测。而且他手中的那柄刀,看上去也甚为熟悉。 转眼间,青衫少年已利落收刀,挥袖擦拭了一下额间的汗水。 忽闻几下清脆的拍掌声响起。 少年回眸望去,但见杏树之下,端立着一个眉目如画的红衣少女。她娇艳妩媚之中,自有几分端严之姿,令人顿生敬意,不敢肆意窥视。 叶青峰脸上又是一阵红晕掠过,神色局促得不敢贸然说话。 鹿宁翩然走向前去,浅笑盈盈的瞧着他:“自古英雄出少年!青峰真是使得一手好刀法!” 听到鹿宁的夸赞,叶青峰更是局促:“少帮主过奖了,我的刀法并不算精湛!和父亲的刀法比,还相差甚远。” 鹿宁指了指他的刀,问道:“我能看看你的刀吗?” 她看着他嫣然一笑,在落日的照映之下,当真是人美如玉。 叶青峰不由得看呆了,脸上也更红了,他自知失神,连忙双手恭敬地将宝刀呈上。 鹿宁接过刀来,仔细看了看:这刀长四尺,刀身微微向外曲凸,刀背也随刃而曲。刀刃异常犀利,两侧各有一条浅浅血槽,还有一条指甲印形的波纹。 刀柄长四寸,用两片牛角夹制而成,并以销钉固定。 这熟悉的刀,让鹿宁猛然一怔,心中顿时疑云纵生。 她微微一笑,试探着问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鸣鸿刀吧。” 叶青峰羞赧地点点头,小声说道:“少帮主眼光不错,这的确是鸣鸿刀。” 得到叶青峰的确认,鹿宁却更加疑惑: 这是义父最心爱的佩刀!可为何会在叶青峰的手中?就算是义父与叶孤鸣情同手足,可这佩刀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是不会轻易相赠的。 心念至此,鹿宁抬眸看着他,轻声问道:“这刀可是老帮主给你的?” 叶青峰低目垂眉,轻声说道:“是的。这是上次老帮主来灵州时,把鸿鸣刀当做礼物送给我了。” 鹿宁眉心微蹙,狐疑道:“这是义父最心爱的佩刀,他为何会将此刀送给你?” 叶青峰一怔,慌促地嗫喏道:“这个,我、我不知道。老帮主没有说。” 鹿宁审视着面前的少年:他长着马蕙兰一样的鹅蛋脸,眉目清秀也像极了他母亲,半分叶孤鸣的影子都瞧不出来。 唯有这内敛腼腆的性子,倒是随了叶孤鸣。 思忖再三,她知道叶青峰不善撒谎,也追问不出什么,便道:“青峰,刚才你的那几招能再耍一遍吗?我想来讨教一二!” 叶青峰微微一怔,木然的点点头,再不敢去瞧她,生怕自己的目光会轻薄了她似的。 见鹿宁手中空空,他连忙转身回屋,不过一会儿,便提着另一把刀走出屋来。将刀恭恭敬敬地送到鹿宁手上。 鹿宁接过刀与他走回院中,二人对面而立,立刻气运丹田、利落舞刀。 鹿宁一招风卷残花率先出击,叶青峰用一招青龙出水抵挡。 鹿宁提刀身前,盈盈笑道:“青峰,你可不许让着我!我会生气的!” 叶青峰红着脸,浅浅一笑:“少帮主放心,青峰不敢欺你!” 说着,叶青峰使出一招威武凛然的白云盖顶,直逼鹿宁而来。 鹿宁挥刀硬挡,笑着喊道:“好刀法,这才是了!” 鹿宁不擅长使刀,只想与他切磋一番加以试探。一番打斗过后,她更加确定——叶青峰的刀法正是义父的生平所学! 云天蓝碧,黄叶满地。 院中的青衣少年英姿勃发,红衣少女轻盈灵动,二人你来我往,四目相交、笑语盈盈。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银杏树下,呆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二人,一双清澈的眼眸,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看到飒爽的鹿宁时,他的心怦然一跳。可瞧见俊秀的叶青峰时,这颗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树干,眉头微微皱起,紧抿着双唇。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头也不回地黯然远去。 胡七一路上疾步如风,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手将门重重关上。 他落寞的坐到椅子上,回想起方才眉目传情的二人,只觉得胸中郁闷难当,却不知自己因何会这样。 以往,胡七只知,少女大都爱慕才华横溢、容貌端庄、谈吐可喜的男子。却不知,竟还有人喜欢,舞枪弄棒、不善言辞的赳赳武夫。 胡七一向瞧不起武功,甚至打从心底里厌憎任何打斗。 他一向以自己的彬彬有礼为荣。可遇到鹿宁之后,又经历了这一番奇事,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竟突然一无是处了。 这是怎么了? 为何他看到鹿宁和其他男子亲近,会如此失落?心中这种酸酸涩涩、又闷又气的感觉,到底是因何而来? 正在胡七郁郁不乐之际,依稀听到开门的响声。 他心下一惊,急忙回眸望去。 门帷一掀,走进一个人来,不是他期盼的鹿宁,却是满眼春意的马慧兰。 她上穿葱绿缎子的小袄,下着一条绯色百褶裙,颜色甚是鲜艳夺目。脸上薄施胭脂、淡扫蛾眉、容色照人、十分美艳。 看到来者,胡七嚯地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施一礼:“叶夫人。” 马慧兰将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桌上,浅笑嫣然地看着他,娇声道:“胡兄弟,旧伤可好了?我亲手做了一些拿手小菜,特地拿来给你尝尝。” 说着,她扭着腰子走上前来。 随着一阵浓郁的熏香熊来,胡七不由得微皱起眉头。 看到马慧兰近身,他连连后退一步,躬身道:“多谢叶夫人惦念,胡某旧伤早就好了,您不必挂念!” 马慧兰笑眯眯地看着他,甜腻腻地说道:“你怎么这么见外!我是特地来谢谢你,从火场中救了我们少帮主的!” 说到此处,她从怀中掏出一条雪白的丝帕,装模作样的擦了擦桌子。眨眼间,她倏地一松手,丝帕贴着胡七,飘然落在他的脚边。 然而,马慧兰并没有弯腰去捡,她只是娇羞地望向胡七,指了指地上的帕子。 面对她的媚眼如波,胡七即便未经人事,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此情此景,胡七左右为难,他倒真希望自己能一个跟头用一双脚将丝帕拾起。 胡七皱着眉思忖再三,他不得不念在鹿宁的面上,硬着头皮弯下腰将帕子拾起。马慧兰见他终于上钩,一转眼珠,赶紧瞧准时机也弯腰去拾。 二人手指相碰,马慧兰一声娇笑。胡七却如遭雷击,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一把抓起帕子放在桌上,立刻后退了好几步。 看到马慧兰得逞的笑容,胡七心中泛起阵阵恶心:他生命中,从未碰到过如此恐怖的女子。恐怖到每次看到她,胡七都会觉得,马慧兰正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要将自己一口吞下。 胡七连忙转过身,沉声说道:“叶夫人,我听说,叶伯伯伤势还未好,您此时该在他身边陪伴!我这里不需要您过多的关注。” 马慧兰眼波流动,不以为意地说道:“不必担心,你叶伯伯耍了一辈子的刀,身体好得很呢。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哪像胡兄弟你呢!是一位弱质纤纤的翩翩公子,可受不得一点儿伤呢。”一抹轻焰的连枝锦